将几个陶罐放在滴雨之下,又回去取了米粮肉干和油盐,这些东西都用黄铜器皿装着,上面各有提把,自然是邽阳府赵氏,为两人准备好的。</P>
里面还有一套方便旅行使用的铜制小灶,锅碗瓢盆等物,就连洗漱用角皂胰子也都准备妥当。</P>
李大狗解下蓑衣,转向厨房之时,朱权已经坐在灶堂前面开始生火,厨房本就光线不好,李大狗看了一眼灶台灯盏,里面只剩下半截指头的灯油,于是将其添满。</P>
折下一根树枝,挑高了些灯芯,光亮才算好些。</P>
咚咚咚的漏雨之声,从灶台西侧四尺传来,左边墙壁也有一股不算大的漏处,大概是最近一段时间下雨频繁,墙壁已被流水冲出了一条尾指细的浅沟。</P>
李大狗不禁想起了桂树村的“家乡”,不知家中父母是否赶在变天之前,将房屋修缮妥当。</P>
淘米洗锅间,朱权说道:“李大哥,那位夫子和小孩,我曾在麻叶城里见过,不知为什么,现在又在这里遇见。”</P>
“哦!“李大狗有些惊讶,随口问道:“什么时候的事。”</P>
“八月二十五的早上,靠近城西的一个巷子,那首童谣就是在那听到的,当时那个小孩还跟着唱了一遍。”</P>
想起对方缺了两颗门牙的笑容,朱权有些纳闷,这对父子比自己两人早了将近十天出发,居然会在这里相遇,着实奇怪。</P>
“或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我看那位夫子是个好相处的人,无需有什么提防之心。”</P>
李大狗手中动作停滞一秒,方才第一眼看见那个孩子的时候,他就觉得对方身体可能有些不适,路上耽搁一些时日,也是很寻常的事。</P>
朱权低下脑袋,往灶堂里面吹了口气,火势变得旺盛了些,又丢了几根树枝进去,这才说道:“我没有提防他们,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也不知道那对父子姓啥名甚,和我们是否同路。”</P>
“待会问下就好,我看那位夫子是个有学问的人,结交一下,也是一件好事。”</P>
前些日子路过一处县城的时候,李大狗买了几套书籍,那些风俗传记还好,里面的文章字句,都是接近口语的通俗化了,李大狗看起来也不算吃力。</P>
余下的圣学贤传,经史子集就让他头大不已,非但读起来吃力,哪怕联系上下文也有不少文字无法识别,有些难辨的文字旁边标明有“读若法”,倒还勉强能识,可要是遇上“反切法”,他就只能抓瞎了,更遑论通解其意,明其正理。</P>
倘若这位夫子能与自己同路一程,倒是一位请教的好对象,所以李大狗是有诚心结交的念头。</P>
只是他还是不太习惯见人就丢一个侦查过去,毕竟有些判断一眼就能知晓,何况这些天来,也没招惹什么仇人。</P>
一会正好可以主动请教对方尊姓大名。</P>
李大狗将洗好的白米放入锅内,特意多加了些水,今晚他准备闷一锅腊肉八宝饭,早先进厨房倒水的时候,他就看到这里有几根玉米和一把豌豆。</P>
再切一条腊肉、萝卜、蘑菇干,然后从屋檐下取两颗挂着风干许久的花生,剥好丢进去,出锅之前淋上香油,指定味道差不了太多。</P>
行走江湖嘛,不能因为条件有限就把自己难住。</P>
只可惜,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也没看到西红柿的影子,要不然加两个进去,两位老人也会开胃许多,或许其他地方会有,只是多半不会再叫这个名字。</P>
地域广阔必然伴随物产丰富,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P>
今日做的晚饭,他是依照五人分量估算的,两个老人一个小孩吃的少些,想来应该足够了。</P>
在他走出厨房,摘取挂在檐下花生之时,那位夫子先生已经护着老妪出了客厅,身后还跟着那个稍显瘦弱的垂髫儿童。</P>
这位夫子此刻已经换了一件灰白色的长衫,头发虽然湿润依旧,却已打理了一番,没有了之前的狼狈。</P>
面容稍显瘦长,颔下一缕乌黑短须,很有教书先生的气质。</P>
一手托着老妪手臂,一边注意长有青苔的地面,用温和的嗓音叮嘱,“地面湿滑,伯母脚下慢点……”</P>
“没事,没事,走惯了的道……”</P>
老妪话说一半,就看到李大狗左手攥着两棵花生,正一颗一颗将其摘下,心疼之余,不免嘴角抽搐了两下,眉头也跟着皱起。</P>
“房檐下的花生蒜头,都是精心挑选的种子……”</P>
这个细微的动作,李大狗看得一清二楚,抬头望了一眼屋顶的蒜头和辣椒,不禁有些讪笑,‘还好还好,上面留下不少,婆婆老翁年岁已高,少种两垄田地,也是一件好事……’</P>
于是手上动作不停,目光转向旁边的这位夫子,“敢问先生贵姓?此间气温渐凉,灶堂已经生火,先生可以带着令郎前去烤火驱寒。”</P>
“鄙人名同,免贵姓卫,多谢兄台考虑周全,犬子体弱,在下正有此意。”夫子双手半合,拱手行了一个文人礼节。</P>
“无妨,无妨,出门在外有缘相遇,互相照拂都是应有之意,在下是个江湖武人,先生若是礼数太多,我就要不自在了。”</P>
李大狗笑着摆了摆手,晃得几颗没有摘下的花生哗啦作响。</P>
看得老妪再次皱眉。</P>
倒是那叫卫殊的孩童,听他是个江湖中人,好奇的瞪大了双眼,上上下下将他看个不停。</P>
卫同赶紧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阻止这种无礼举动,“犬子冒犯,还请兄台见谅。”</P>
“小儿童真直率,算不得什么失礼,在下李明非,不知娃儿你是怎么称呼。”李大狗呵呵一笑,目光移至稚童身上。</P>
“我叫卫殊,殊而不同的殊……”</P>
稚童身着一袭湛蓝棉袄,仰着一个大脑袋,两个青丝扎起的总角发包,轻轻抖动,显得分外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