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叶县的城门还未开启的时候，城内已经开始热闹起来。</P>
几条街巷蔓延着炊烟水汽，各式各样的早点铺子，已经做好了迎接客人的准备。</P>
西城门附近，更是挤满了穿着粗布短衫的精壮汉子，只等城门开启，第一个冲出去招揽活计。</P>
夜里行船不便，早晨时间西门码头的来船不会太多，早点揽上活计，就能多跑一趟，一家人的晨食就算赚回来了。</P>
朱权正值长身体的年纪，昨晚一夜没睡，几乎饿得前胸贴后背，是以便来西城这边买点吃的，这边的早点虽然味道不算好，却是有名的价低量大。</P>
大抵是因为码头就在西城外，转运搬货又是个力气活，不吃早餐是没法做下去的，又要起早赶工，大多数力夫汉子，都会在这边买些包子馒头，味道可以不讲究，量一定要管饱。</P>
只是今天的西城门，除了拥挤着一群码头搬运的汉子，还有不少身配刀剑的江湖人。</P>
朱权知道这些人不好惹，又困得要命，买了几个韭菜包子就往回赶路。</P>
行至半路转入一条小巷，突然身后传来孩童嬉笑的声音，一个扎着两支冲天辫的葛衣孩子，一边回头一边迈开两条小短腿，飞也似的沿着墙根往这边跑来。</P>
他前面是一辆乌篷马车，眼看就要撞上小孩，朱权吓了一跳，好在赶车之人一把拉紧缰绳，减缓马车速度，总算没撞到他。</P>
那孩子却不在意，捂住自己嘴巴，不让笑声太大，快步超过马车，转入旁边一条小巷。</P>
驾车的人，也是个好脾气，不敢提高速度，生怕前面还有其他孩童乱跑。</P>
朱权越过孩子进入的那条小巷，往里一瞧，见方才那个小孩正往一棵大榆树上攀爬。速度不慢，已经快要接近丈许高的一条枝干。</P>
这时节榆树生的茂盛，郁郁葱葱，遮蔽好大一片天空。</P>
错身而过的乌篷马车，也正好经过这里，驾车的是一位夫子模样的中年人，旁边车辕上还坐着一个六七岁的垂髫儿童，此时正晃荡着双脚，笑嘻嘻看向爬树小孩。</P>
朱权心道，“原来是个带着小孩的夫子，难怪脾气这么好。”</P>
中年夫子显然也见到了那个小孩在爬树，疑惑问道：“他跑这么快，爬树上去作甚？”</P>
“捉迷藏啊！”车辕上的垂髫儿童眉眼大开，露出缺了一颗牙齿的笑容。</P>
“你怎么知道？”夫子看向儿童，语气中带点审视的意味。</P>
“嘿嘿……”</P>
垂髫儿童望向前方巷口，正好看见五六丈外的一个拐弯处，探出一个小脑袋。</P>
他嘿嘿一笑，不作回答。</P>
“开始！”</P>
突然朱权身后一道稚嫩童声，乱哄哄冲出一群孩童，吓得那夫子又把马车速度降低一些。</P>
垂髫儿童对着驾车夫子挤眉弄眼，一副“我没猜错的神气模样。”</P>
七八个不满十岁的孩童，一双双乌溜溜的眼睛到处乱转，脚下边跑边跳，口中唱着小调：</P>
“不在天不在地，你到底在哪里？”</P>
“在左还是右，千万别看漏。”</P>
“是前还是后，你道有没有？”</P>
一个手肘位置有补丁的麻衣男孩，跑在最前面，只见他突然停下脚步，扭了扭屁股，大声唱道：</P>
“屁股扭一扭肯定在前头……”</P>
一群孩子大笑，那麻衣男孩也跟着一起哄笑，笑完几步越过马车和朱权，快步向前，钻入另外一条小巷。</P>
马车上的垂髫儿童也跟着大笑，瞄了一眼有棵大榆树的小巷，赶紧移开目光，生怕被那群孩子发现自己看的位置。</P>
朱权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疲惫的眼神，也逐渐带上笑意，变成清明。</P>
身后传来垂髫儿童的稚嫩歌声，唱的是刚刚听到的小调：</P>
“不在天不在地，你到底在哪里？”</P>
“在左还是右，千万别看漏……”</P>
朱权心中莫名一暖，小孩子捉迷藏也有专门的曲儿么？</P>
我小时候可没唱过，下次回家，倒是可以教小妹唱一下，定能让她在小伙伴面前风光一阵子。</P>
走出巷子，离客栈已经不远，朱权大开手中荷叶，咬下一口包子。</P>
面皮有些发硬，许是发酵过头，个头看着大，里面却有些空，说是韭菜鸡蛋馅，鸡蛋也少的可怜。</P>
心中暗骂一句刘老二越来越抠门，活该被他老婆骂，多半是夜里使不上劲，这才往包子里多塞些韭菜。</P>
回到客栈手中的几个包子也已吃完，正好看见上房四位客人出门。</P>
朱权瞧了一眼，猜测四人名字，中间的白衣男子，应该就是所谓的晏公子。</P>
脸上皱纹比较深的中年男子，昨晚自己给他送过水，应该就是褚先生。</P>
剩余两位老者，不知谁是他三伯，谁是陆前辈。</P>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退至一边，微微躬身，目送他们远去，这才回房休息。</P>
晏安四人自然不会在意一个店小二的恭敬，出了客栈所在的巷子，约好两个时辰后，在北门汇合，这才分作两路，各自打探消息。</P>
晏安与陆川结伴往东，行不多时，就看到不少乱象。</P>
有武林人士向城里百姓打听各种消息，询问这两天是否有什么异常情况。</P>
他们不会直说“白玉仙令”四字，只说有没有看见奇怪的玉牌。</P>
百姓们一头雾水不明所以，难免被这些不礼貌的武林人士，骂上几句。</P>
有人甚至跳上别人屋顶，或者脱了外套跳下城里水井摸索，前者踩碎瓦片，后者污了水源。</P>
百姓们也是敢怒不敢言。</P>
看得陆川连连摇头，晏安却知道，这只是第一天，大家还算克制，假如最后一两天，白玉仙令还没出现，这些暴脾气的人，打杀百姓也是顺手的事。</P>
边走边看，突然回味过来，这一路遇见的武林人士，未免太多了。</P>
晏安放慢脚步，低声道：“陆前辈，您说这一路上的江湖人，是不是太多了些？”</P>
陆川四处打量一番，道：“你的意思是？”</P>
“只怕十二大派的人，不想让我们太过安稳，把消息泄露出去了。”晏安忧虑之心更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