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好不甘心呢?
绘麻看着哦捏酱被要桑带走,突然就失去了继续跟下去的动力。
明明她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就应该也表现出相应的魄力来才对”,可是偏偏,在看到哦捏酱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没有回应她哪怕一道视线、一个笑容——不,笑容什么的,哦捏酱只怕以后都会吝惜给她了吧——的时候,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本来就是她做出决定不要跟哦捏酱和好的,可是真的关系这么僵持着,她却发自心底地觉得好失落。
……不应该是这样的。
跟哦捏酱形同陌路的感觉好难受,眼睁睁看着哦捏酱身边被其他人围着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更没有资格去做的感觉更难受……
但是即便心里再难受,她也要继续坚持下去才行!顶多就是再拿那句话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而已,她可以做到的!
……她一定可以做到的……
“这样压抑自己真的好吗?”
在一个人默默走着想事情的时候冷不防身后就传来了一句问话,其效果不亚于平地惊雷,绘麻立刻被吓了一跳,一时之间连看清楚来人后该有的情绪都没能够及时表现出来,只是喏喏地下意识喊了声:“风斗君?”
“压抑自己真实的想法不去靠近,以为这样就可以不再伤害到她,你觉得这样的想法真的实际吗?还是不过只是因为自己的胆怯所以找的借口?”
虽然风斗君以前对她说话也很恶劣,但从来没有这么直接而伤人过,绘麻脸色一白,对于他莫须有的指控心里有些恼怒起来,也就收起了无措的情绪,正准备出声反驳,风斗却像是没有看到绘麻的样子自顾自又接着说了下去。
“——因为害怕被拒绝,害怕她用厌弃嫌恶的目光看着你,所以下意识就选择了逃避。”
“逃避的理由听起来很冠冕堂皇,那么你躲在龟壳里感觉怎样?”
被风斗的口气和话语一激,绘麻按捺不住冲口反驳起来:“你凭什么对我跟哦捏酱的事情指手画脚,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琥珀色的瞳孔微微一缩,像是没有想到在他面前一向唯诺的女孩竟有一日也会对他厉声相向,不过随即,眸底涟滟着荡开,风斗嘲弄般笑了起来,也不知这份嘲讽,对的是绘麻更多一些,还是自己更多一点:“我是不清楚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不过至少我清楚,你现在所做的任何退让以及为此所承受的委屈,都不是那个人愿意看到的东西。”
“即便我不想承认,可是那个人是真的很疼爱你,不亚于你多年来对她的感情,这样的她,你凭什么自私地认为她就不会因为你的这个决定而伤心难过?”
……是吗?
是这样吗?她的这个决定,也还是会害哦捏酱伤心跟难过的吗?
“你压抑自己不再靠近她的举动,伤害的不止是你,还有你现在倾心想要守护的日向奈叶,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虽然面容上的神色没有宽解半分,可是绘麻心底对于风斗的说法却是接受了下来,口气里收敛了怒气,多了一抹不知所措。
“可是,我还能怎么办呢?我还可以怎么办呢?是我害哦捏酱受伤的,又是我害哦捏酱不敢再靠近我的,我还能做什么才能弥补——”
“告诉她!”
“什么?”
朝日奈风斗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一句话令得绘麻心底一震,下意识反问了一声。
“把你的心情全部都告诉她,高兴的、难过的、自责的、懊恼的、委屈的、痛苦的,不管是什么都告诉她,姐妹这种羁绊是只有在双方的心情互相碰撞之下才能不断的成长的!”
“——所以,绝不要吝啬你的语言,误会的解开不止需要行动,沟通也是绝对必要的!”
粉色的唇瓣因为震动而悄然张开,微微翕动,柔馥的蜜色泛着水泽,被其主人因为余存的彷徨不安而怯怯地咬住。
“但是,要是以后还害哦捏酱受伤了怎么办?”
听这说法,她是总算愿意踏出跟日向奈叶和解的第一步了,不会再困兽一样蹲守在自己画出了地牢,蜷缩着守望牢外的景光。
——那样掺杂着希冀跟无助的哀伤,他是再也不想要看到了。
风斗心下微定,却也清楚现在显然还差了一记猛药,沉了声,他邪妄翘起的嘴角带着哂笑和嘲弄,半点不客气地对着绘麻轰了过去。
“怎么,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那依我看你还是不要想着去和好了,就这样不再靠近她确实是个好主意,否则的话只怕你的接近就是她的灾难。”
诶?为、为什么?
“因为你的犹豫不决,一次次揭开她的疮疤让她再度鲜血淋漓,又或是因为你而惶恐不定,时刻担心你的离去而神思不属郁郁惶惶,最后因为轻忽造成的意外而受伤,轻则见血,重则殒命——这样的情况显然不会是你想要看到的,既然这样,与其抱着不确定的态度跟她重归于好,你还不如坚定现在的决心彻底远离她。”
……原来风斗君说的是这样吗?不过,确实说得很对呢,她在哦捏酱的身边就只会给她带来灾难,既然这样还是听风斗君的话彻底离开哦捏酱好了……
忽略心底的骚动,绘麻不无伤心地想着,径自将离开的决定归为了风斗的判断,以支撑固化自己本就不稳的决心。
绘麻正准备将这一决定盖棺论定,岂料风斗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彻底远离她的世界,一个人吞掉所有的不甘心跟委屈,就看着你的姐姐生活就好,你会看着她毕业工作,会看着她嫁人生子,而你跟她只是不再相交的陌路,而后,在多年以后的某一天,你会从某个人那里接到你姐姐死亡的消息,而你会在葬礼那天——”
“不可以!”
挑了挑眉,朝日奈风斗故作不解:“什么不可以?”
“不可以!总之就是不可以!”
不跟哦捏酱和好这个决定已经很让她难以承受了,看着哦捏酱嫁人生子什么的,多年以后参加她的葬礼什么的,通通都不可以!
从前没有往未来想过所以不理会,可是风斗君提出来的假设让绘麻的心狠狠地一颤。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肯对自己承认,她不想未来在哦捏酱的生命里毫无参与,她不希望跟哦捏酱成为彻底的陌路,不希望哦捏酱的死讯是借由无关紧要的人通知的,更不希望连哦捏酱的最后一面都无缘得见!
一想到哦捏酱会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死去,绘麻就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攫住,难以鼓动分毫。
她纵然能够说服自己承受跟哦捏酱冷漠相待,可那是在哦捏酱活得好好的的情况下,但是一旦摄入了死亡的话题,绘麻只觉得那一天对她而言必定不啻于世界末日。
“我不要哦捏酱离开我!”她也不会再想跟哦捏酱形同陌路了!
所以,居然咒骂哦捏酱会死什么的——
“风斗君,你果然是最讨厌了!”
“啧。”
“麻烦。”
在绘麻的身影没入一片绿色之后忍不住轻嗤了一声,朝日奈风斗偏开了视线,琥珀色的瞳孔里晦暗不明。
今天说了这么多话比演了一场戏还累不说,结果还是被她狠狠地讨厌了,真是得不偿失!
将裤兜里的纸片取出,风斗眯着眼再扫了一遍后随意地揉成了一团,扔到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还让他为了今天这席话找了这么多台词备用,日向奈叶那个女人果然麻烦透顶。
不过,就算是补偿围观她出事却没有出手帮她的那次好了,他朝日奈风斗虽然性格恶劣,公平这两个字却是比谁都分得清楚。
那女人上次说的两清那回事,他可从来都没有承认过。
今天这件事之后,他们才算是真正地两不相欠!
虽然他还是不喜欢那个女人,但是果然,能让他的女人伤心难过的,除了他自己,谁都不允许!
他的女人虽然笨了一点,但是经过他今天这番话,肯定不会再龟缩在自己的壳里,会选择主动出击争取跟把握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也许她还尚需花几天时间来厘清自己的思绪,但是,他相信——
不对,他还管那么多做什么,日向奈叶那个女人的事情,他是再也不想插手了!
几日后,清晨。
刚刚醒来,奈叶还有些迷糊地眨着自己的双眼,反射性推醒了睡在她身边的朱利。
“吱,奈叶,你醒了。”
朱利睡眼惺忪地抬起两只小爪子揉了揉自己的双眼,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这才一个激灵弹跳了起来:“吱吱吱,奈叶你醒啦!不要着急,我带你去浴室!”
“嗯,好。”
清晨醒来带着几分软糯与沙哑的声音响起,奈叶也有些反射迟钝,乖巧地跟着朱利的指示一脸走到了浴室拿起了牙刷跟杯子开始洗漱。
等到奈叶刷完牙洗完脸整个人精神了起来神智也逐渐回笼,奈叶这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太对劲。
可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半晌,奈叶怎么都没有发现出异样来,偏巧朱利催促着她下楼,奈叶的目光落在了朱利的身上,终于发现了是哪里不对劲。
“朱利,你的蝴蝶结到哪里去了?”
“奈叶你这不是废话么?谁晚上戴着蝴蝶结睡觉,当然是摘掉了还搁在床上喽吱!”
朱利的言语之中不乏对奈叶的鄙视,侧头想了想朱利的话觉得没错,奈叶也就没有继续跟朱利辩驳下去。
“不过我真的看不习惯,所以朱利你还是快点戴回去吧。”
走出浴室,一眼就看到了摊在她床上的朱利的蝴蝶结,奈叶立刻走了过去拿起来给朱利戴好:“总算是看得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