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军的炮群发出第一声怒吼的时候,凤骧便从床上跳了起来。
昨天由于吃了败仗,一家伙断送了两千名好不容易编练出来的新军士兵,而且还是旗人新军士兵,他自知责任重大,肯定要受到上头追责的,心情烦闷万分,所以喝了个烂醉,直到天亮都还在呼呼酣睡。福宁在城墙上看到黑衣军调动,知道仪征城即将面临猛烈的进攻,不禁心急如焚,几次去找凤骧商讨对策,都只看到他一身酒气,睡得比死猪还死,颇有“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刀断头”的样子,说白了就是放弃治疗了。福宁无奈,只好自己去指挥部队加强防御,先让他睡个够再说。
结果,黑衣军炮群的怒吼将凤骧给惊醒了。他从床上跳起来,拿起外衣胡乱的披上,叫:“来人,来人!”
仆人匆匆而入:“大人,什么事?”
凤骧神色惊恐:“这炮声是怎么回事?黑衣贼开始攻城了吗?”
仆人同样惊恐:“是的,黑衣贼正在用重炮疯狂轰击城墙,他们马上就要展开攻城了!”
凤骧一耳光将他打飞出去,两眼发红,咆哮:“你为何不早早叫醒我?你这是贻误军机,想害死老子吗!?”
那名仆人牙都给打掉了两颗,鲜血从嘴角流出来,捂着脸不敢吱声。他心中委屈,明明是大将军你自己喝得烂醉,福宁将军过来找了你好几次你都没醒,怎么反倒怪到我头上来了?不过打死他他也不敢把这话说出去,凤骧可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贵胄之后,打死他一个家奴跟捏死只蚂蚁差不多,死了也是白死!
凤骧余怒未消,又踢了他两脚,这才穿上官服,急匆匆的跑出去找福宁。
仪征城现在已经乱了套,所有人都被那震耳欲聋的炮声给吓坏了,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不知道多少人被撞倒,被踏翻,自相践踏,女人的尖叫声,男子的狂吼声,孩童的哭声,混合成让人惊心动魄的交响乐章。黑衣军在苏北、淮西打土豪分田地的疯狂举动吓坏了苏中和苏南地区的乡绅、豪商,黑衣军还没有渡江他们便在各地疯狂渲染黑衣军的凶残与恐怖,活生生将黑衣军给描述成了以生人肉为食、喝人血解渴的恶魔军团,试图吓住老百姓,逼老百姓与自己并肩作战。他们的宣传战自然是很有效的,但貌似效果也太好了一点:黑衣军还没攻进城里,老百姓就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
别说普通老百姓,就连团练武装也吓破了胆。黑衣军如此凶残,又如此强大,他们拿什么跟人家打啊?还不如直接投降了,没准还能活命!
凤骧从将军府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兵荒马乱、如同末日将至一般的画面,他心中沮丧万分。军心、民心涣散至此,敌军又如此强大,他拿什么守住仪征,跟黑衣军血战啊!
炮声还在不断传来,不过间隔时间明显延长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155毫米口径榴弹炮理论射速可以达到每分钟八发,但这只是爆发性射速,肯定没办法一直用这么高的射速射击的,先不说炮兵的体力能否跟得上,光是炮管过热问题就够让人头疼的了。这么大的口径,炮弹的发射药份量足得很,在发射的时候膛内温度极高,炮管很快就会发烫,打上几十发炮弹,那炮管都能直接点着香烟了,还以每分钟八发的射速不断开火?想死也找个死得好看点的法子,毕竟大炮炸膛时整个炮组都会被炸得粉身碎骨,那血肉模糊、支离破碎的惨样,怎么看都称不上体面。所以现在黑衣军重炮的射击速度已经降到每分钟两发,频率不高,但很准,每一发炮弹都准确地轰在城墙上。在众多重炮的轰击之下,城墙出现了一道道骇人的裂口,在隆隆巨响中不断扩张,如同死神的狞笑……
西面城墙倒没有遭到重炮轰击,但二十门120毫米口径重型迫击炮泼洒过来的弹雨也让城墙上的守军士兵感觉如同置身于地狱之中。在口径相同的情况下,迫击炮炮弹的装填系数远高于榴弹炮,这是常识,因为迫击炮属于低膛压火炮,弹壳可以做得很薄,不必担心发射时膛内巨大的压力把炮弹内部的装药压爆。榴弹炮不行,发射时膛压太高了,炮弹的弹壳必须做得很厚,否则准出事。120毫米迫击炮炮弹重十五公斤多一点,装药量达到三点一公斤,这威力可真不是盖的,最可怕的是它射速很快,二十门这样的迫击炮同时开火,那炮弹简直跟雨点一样落下。苦味酸炸药的尿性大家都知道的,不光爆炸威力巨大,还伴有剧烈燃烧的效果,三分钟不到就将一段长达三百米的城墙给打成了一片火海!城墙上的清军士兵不是被炸得血肉横飞,就是被点成火人,带着一身大火发出痛苦的号叫声,从城墙上纵身跃下,寻求瞬间的解脱。
城堞也承受不起如此猛烈的轰击,纷纷粉碎开来。这些缺口将成为攻城士兵重点攻击的对象,因为没有城堞的保护,守城士兵完全暴露在他们的枪口面前,估计也没有谁会傻到站在这种没遮没掩的地方跟黑衣军死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