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壳飞跳间,子弹像被捅烂了窝的马蜂一样成串飞向那些负隅顽抗的保镖,在极短时间内就扫倒了五六个。那些倒霉蛋什么时候见识过这么凶悍的火力了?顿时就给打得抱头鼠窜,尖叫连连!
手枪队趁机冲了进去,冲锋手枪见人就扫,大厅内枪弹横飞,精美的灯具、酒瓶、巨大的陶瓷花瓶,在弹雨的扫荡之下支离破碎,那些被麦德森轻机枪扫得鸡飞狗跳的保镖在弹雨中触电般扭动着身体,然后浑身喷身的倒下,惨叫声和尖叫声响成一锅粥,再加上重物坠地的巨响,格外的恐怖,让人为之心惊。
后门那边也同样响起了爆豆般的枪声,显然,那边也跟人交上火了。有人见势不妙想从后门逃跑,负责堵后门的青帮弟子二话不说,排枪便打了过来,出来一个死一个。有人砸破窗户往外跳,结果刚一冒头就被子弹打倒了。
这些青帮弟子有一大半在精武会特训过,而精武会的弟子……大家都知道的,不仅拳脚功夫非常厉害,还是玩枪的行家。陈其美在行动之前下达了“格杀勿论”的命令,他铁了心要将大半个上海金融圈的人物一锅端了,这样一来,就算最终清军反攻,他守不住上海,清廷最终得到的也是一个极其混乱的上海,休想从上海这座金融之城得到一分钱用作镇压革命的经费。那些青帮弟子忠实地执行着命令,酒店里的人如果老老实实躲在酒店里就会没事,非要突围的话就对不起了,先一个排枪打过去,射他们一脸再说!
宋雨薇闪身冲进了大厅。她的动作很快,但作为突击先锋的手枪队动作更快,等她冲进大厅的时候,大厅内已是死伤枕籍,不知道多少人倒在血泊之中,伤者捂着鲜血喷涌的伤口嘶声惨叫,痛苦地抽搐着。楼梯口那边枪声不断,楼上的人像捅烂了窝的蚂蚁似的从楼梯涌下来,把守楼梯口的青帮弟子毫不手软,冲锋手枪和麦德森轻机枪同时开火,窄窄的楼梯内弹痕交织,密如骤雨,试图冲下来逃命的家伙惨叫着成团成团地往下滚。电梯也一样,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宋雨薇分明看到,顶多只能塞十一个人的电梯里塞了至少二十号人,跟个沙丁鱼罐头似的,她正想发话让青帮弟子先别开火,密集的枪声便响了,子弹刮风般灌向电梯,大团血雾喷溅而出,将整个电梯喷得一片猩红,里面的人甚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便通通被子弹扫倒。
宋雨薇抿了抿嘴唇,脸上分明掠过一丝不忍之色。
她热衷于革命,但并不好杀,而现在,青帮弟子分明就是在无差别屠杀,这样一通乱扫,得有多少无辜者丧命啊!
陈其美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说:“不要想太多,想得越多越容易受伤。”
宋雨薇有些复杂地问:“有必要杀这么多人吗?”
陈其美沉默片刻,说:“上海的繁荣系于那些腰缠万贯的钱庄老板和银行行长,而他们的财富都是贫苦老百姓的血与泪凝成的,他们不值得同情。他们每个人都可以给清廷提供十几万,甚至数十万两白银充当军费,试想,如果让其中一部份人浑水摸鱼跑掉了,逃到北方去,给清廷带去海量的军费,将会有多少人惨死在清军的屠刀之下!”
这一点李思明也跟宋雨薇说过,他说法国巴黎公社失败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在占领巴黎之后没有将那些放高利贷的银行家干掉,将账本烧掉,这些逃离巴黎的银行家给皇帝带去了天文数字的资金,让皇帝有足够的钱充当军费和维持外交,争取邻国的支持,最终毫无悬念的把巴黎公社给平了。大小钱庄多如牛毛的上海跟巴黎有几分相似,正是因为他们,上海才成了中国金融业最为发达的城市,所以在起义的时候应该在第一时间将这些金融资本家通通干掉,让清廷的财政体系陷入混乱甚至直接崩溃。陈其美现在做的正是李思明再三强调过的,这些宋雨薇都是知道的,但是当一切在她眼前血淋淋地展开的时候,她却有一点接受不了。
陈其美却没有半点要手下留情的意思。他也知道这样做会有很多无辜者会被牵连,丢掉姓命,但是他没有半点犹豫。说白了,他也是枭雄的性子,平日里温文尔雅,甚至没少给孤儿院养老院捐钱,可一旦让他在无辜者的性命和自己的目的之间作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掉无辜者。这也是他羡慕李思明的原因,李思明可以坚持底线,绝不会为了自己的目的把无辜者卷入战火,却又总是有办法在不伤害无辜者的前提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他却做不到。
能坚守底线是一种美好的品格,值得钦佩和羡慕。
一楼已经扫荡完毕,陈其美留下步枪手盯住大门口、楼梯口和电梯,带着手枪队越过成堆的死尸,沿着几乎被尸体堵塞了的楼梯往上爬。
在上面,一堆大鱼正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