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闇海红妆 季蔷 3490 字 10个月前

在台湾,虽然名流巨贾建造豪宅的风气不如香港鼎盛,但仍有不企业家以此作为身分财富的象征,例如盛威集团的主事者之一——季风扬。\wWW。QΒ5c0\

除了在市区拥有的几幢物业外,季风扬名下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一幢位于天母,仿西班牙式建筑的华宅。这幢豪邸约在十年前落成,其中主屋占地约七百多坪,其余的部分则包括广大的庭园,三座室外泳池,甚至还有一座高尔夫果岭。主屋前的大草皮是户外宴会的绝佳场所,草地上一顶白色帐幕总被用来布置为舞池;由于季风扬的社交宴会向来以星光、月色、美人、醇酒闻名,所以这里总是衣香鬓影,绅士名媛川流不息。

桑逸琪穿梭在出席晚宴的名流之间,确认每一位宾客都得到最完善的服务与最礼貌的招呼,并随时观察宾客的反应,撤掉不被取用的、变质得快的点心,换上受欢迎的餐点。

没有人看得出她的忙碌。他们只看到她穿着玫瑰红晚装,言笑晏晏,周遭围绕着一群仰慕她的青年才俊。至于那个据说是她上司兼金主的季风扬,则挽着妻子周旋在前来道贺的宾客之间,正眼也不瞧上桑逸琪一眼,仿佛两人形同陌路。

宾客们一面进行社交性的对话,一面在心中暗暗猜测他们两人真正的关系。

桑逸琪当然知道绝大多数的人在转些什么念头,但她不在意;她唯一在意的是今晚最重要的贵客尚未光临。

向琉璃。

为了她的表演,桑逸琪特地请来乐界著名的室内乐团。当悠扬的D大调卡农自帐幕内传出时,晚宴也逐渐进入。微醺的宾客们如痴如醉,情绪亦跟着高昂。

桑逸琪欠欠身,对围住她的男人们表达歉意后,悄悄来到宴会入场处。

“看见向小姐了吗?”她问今晚负责迎宾的服务生。

“还没。”

她蹙眉,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三小时前她就已经派司机去接向琉璃,她至今未到莫非是向海玄从中作梗?

一念及向海玄,桑逸琪心中立即升上一股莫名的焦躁。多日来她极力克制自己不去想他,尤其他们在雨中的那一吻。那是个错误,而错误不值得一再怀想。

她有种明确的感觉——她必须忘了向海玄,并且还远地离开他。这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当她发现向琉璃可能缺席时,竟有种莫名的解脱感。虽然向琉璃不克前来是一种遗憾,但如果能就此不见向海玄的话……

“在等我吗?桑小姐。”

桑逸琪全身一僵,缓缓地旋过身子。

“我等的人是令妹。”她一字一字地强调,眼眸定定迎向他。

两人的视线数秒,他终于瞥向一旁,“看来我不受欢迎啊,琉璃。”

“哥哥本来就是陪客嘛。”向琉璃清雅的声音响应。

桑逸琪一怔,暗自惊异自己竟未察觉向琉璃的存在。照理说,向琉璃才是她一心期待的人,但……她竟现在才注意到她就站在向海玄身边。

“向小姐,我们恭候多时了。欢迎光临。”

“抱歉让你久等了,因为我花了一点时间重新调弦。”

桑逸琪瞥向她右手提着的黑色琴盒,一看即知是上好真皮所制。

“季先生在那边,他还不晓得你会大驾光临,一定会十分惊喜的。”

向琉璃顺着她的眸光,看向会场另一头被宾客包围的老人,“这么说来,我的出现算是桑小姐送给老板的礼物-?”

“最珍贵的礼物。”向海玄忽然开口,“价值连城。”

桑逸琪不理会他语气中的嘲讽,“请向先生一起来吧。季先生一定很高兴认识你。”

“不必了。”向海玄干脆地回绝,“我可没荣幸认识这么有财有势的人。”

他的语气除了单纯的嘲讽之外,似乎还有些什么。桑逸琪好奇地瞥向他,然而他的眼眸却幽深依旧,让人摸不着一丝感情波澜。

桑逸琪没有料错,向琉璃的出现确实令季风扬心情大好。他几乎是完全-下了其他宾客,只顾着与向琉璃交谈,不时迸出的爽朗笑声传遍了会场。

与会的宾客都忍不住好奇,是什么缘故让季风扬龙心大悦?待得知向琉璃的来历之后,立刻将两人团团围住,疑问此起彼落。

好不容易,群众让出一条路让向琉璃加入帐幕内的乐团,屏息等待这位天才小提琴家的乐音。

一身白色长礼服的她,轻轻柔柔地漾开一抹微笑,优雅地拉弓起音,一曲轻快曼妙的溜冰圆舞曲为晚宴掀起。

季风扬理所当然地牵起妻子的手开舞,其他宾客也成双成对地加入舞池。

桑逸琪远远地观望一切,唇边泛起欣慰的微笑。

她很高兴,向琉璃的出席果真取悦了季风扬,她的苦心安排总算有了代价。

“看样子他确实很欣赏我妹妹。”不知何时,向海玄又来到她身边。

桑逸琪瞪着他,颇为他的神出鬼没感到恼怒与无奈。

他在她的怒视下挑眉,“这么讨厌见到我?”

她没回答,重新将视线调往领导乐队的向琉璃,以及在池中翩翩起舞的季风扬夫妇。

他随着她调转视线,“你的老板虽然很高兴见到琉璃,却似乎没有嘉许你的意思。他连看都不看你一眼。”

“我知道他喜欢这个安排。”

“可是却吝于给你一个赞赏的微笑。”

桑逸琪蓦然转头,眼眸定定凝向他,“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他没有回避她挑战似的眸光,“只是为你抱不平。”

“做属下的替老板办好事是应该的。”

“但这件事并不是他交代你办的,而是你特意想讨他欢心,不是吗?”

“我身为季先生的私人助理,原就该照顾他每一项需要。”

“你的意思是,这样的服务是应该的?”

“是。”

“我很好奇,你对他的服务可以到什么样的程度?”他淡淡地说道,状似不经心却充满挑衅之意。

桑逸琪倒怞一口气。

不可以失态,她告诫自己。今晚是重要场合-她决不能失去理智。

“对不起。如果向先生找不出有建设性的问题,请容我先行告退。”说着,她就要转身离开。

向海玄拉住她的手臂,“陪我跳一支舞。”

她冻在原地,“什么?”

“桑小姐该不会小气到连一支舞也吝惜吧?”他邪邪地挑起唇角,“毕竟我也是你下请帖邀来的客人。”

“我……”桑逸琪一时失措了。她不自觉将眸光调向舞池,溜冰圆舞曲已然结束,而向琉璃亦已停止演奏,重新被群众包围。“你不去看看你妹妹吗?”她试图找借口脱身。

“跳完舞后,我自会去找她。”

“我认为这不是——”

“走吧。”他不容地迟疑,半强迫地将她拖进舞池。

两人在极富异国情调的白色篷幕下站定,静静地凝望彼此。

向海玄轻扬眉梢,“你要一辈子这样看着我,还是愿意把你的玉手交给我?”

桑逸琪一时被他低哑的语音所迷惑,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朝他伸出一只手。

他迅速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则紧紧地、占有性地搀住她的纤腰。

她心脏漏跳一拍,“虽然这是华尔兹,但有必要抱得这么紧吗?”

“你不喜欢?”他一面从容起舞,一面俯在她耳边轻轻地吹气。

她呼吸一紧,他有意的正逐步夺去她的理智。

为什么?他总是一方面对她显露出超乎寻常的兴趣,另一方面又不时以各种难堪的言语挑衅她他只是纯粹想捉弄她吗?

她必须扳回一城。桑逸琪暗自决定。她是小辣椒,岂能容一名男子轻易玩弄于股掌之间!

“如果我承认喜欢,你打算怎么做?就这样勾引我吗?”她问得直率,“既然你对我的评价不高,我是否可以假设你的行为不是想追求我,而是为了一夜贪欢?为什么你要委屈自己去引诱一个你瞧不起的女人?我的对你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我从不晓得自己是那种让男人心猿意马的女人!”

她捕捉到他眼眸掠过的一丝异彩,虽然只是不到一秒的时间,但她知道,她不避讳的质问击中了他。

他以一个旋转的动作争取缓冲的时间,然后,他低低地开口:“你不晓得自己的魅力,小辣椒。我原不想与你这种女人牵扯太多,但——事与愿违。”他以一丝淡淡的苦笑作为结束。

“我这种女人?什么意思?”

“拜金女郎。”

“拜金女郎?”她蹙眉,“那是你对我的看法?”

“我明知如此,却无法抗拒你的魅力。”他注视着她,湛黑的眸子第一次闪现感情,“我的理智要我远离你,我的心却尖叫着想接近你。”

桑逸琪怔住了,这番突如其来的告白迷惑了她。她原以为他对她憎恨至极,原以为他只是在捉弄她,但他却……他却忽然吐出这样一段话,并用那种召唤灵魂的眼神囚住她。

向海玄蓦然停下脚步,专注的眼神锁住她,“我要你,桑逸琪。”

她第二次冻在原地。

这太过分了!他有什么权利用两、三句话就搅乱她所有的思绪?他以为他可以在那样羞辱她、嘲弄她之后,再轻易地诱哄她吗?

“让我追求你。”他左手抚上她脸颊,沙哑的嗓音低诉着任何女人听了都会生气的宣言,“我要将你据为己有。”

“你把我当成什么东西了?”

“一个值得费尽心思追求的女人。”他语调坚定,“只要能博卿一粲,我愿意为你摘下天上星斗。”

“哈!”她喘着气,呼吸奇特地不匀,“我是不是听错了?向大先生对我一向只有侮辱,几时会说出这样浪漫的台词?”

他眸光一闪,“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能够毫不在意地继续侮辱你。”

“你!”她气绝,差点动手甩他一巴掌,愤怒的眼神足以灼伤任何人。

“你还没抓到重点吗?”他奇特地微笑,“我想忽略你、羞辱你,但我做不到!我只想将你这个拜金女郎紧紧拥在怀里,不许其他男人向你瞧上一眼。”

她无法呼吸,只能怔怔地凝睇他,“我不相信。”

“要我当众吻你表明心迹吗?”他开玩笑地说着,眼神却流露出认真。

“不要!”她真的吓着了,“不能在这种地方。”

“那就是可以在其他地方-?”向海玄唇边的微笑教人心慌意乱,“跟我来吧。”他牵着她离开舞池,完全无视于周遭充满好奇的眼光。

※※※

好不容易摆脱围绕她的人群,向琉璃举目搜寻着向海玄的身影,却意外地瞧见哥哥拉着桑逸琪匆匆离去。

她怔在原地,陷入沉思中,直到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惊醒她。“你认识他们?”

她旋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男人身着时髦的凡赛斯西装,英挺俊秀的脸庞上漾着世家子弟独有的气息,一手插在西裤口袋的闲逸姿势更为他增添几分玩世不恭的潇洒。

“你是?”

“季海奇。”他伸出未插在口袋的那只手,“季风扬是我叔叔。”

向琉璃蹙起蛾眉。虽然她不清楚台湾的社交礼节,但在波士顿,没有一位绅士会以这样的姿势去握一名初识女子的手。

季海奇注意到她的迟疑,“是我失礼了吗?”他耸耸肩,放弃与她握手的客套,“请原谅,我一向不怎么理会这些繁文缛节,我是季家的黑羊。”

“黑羊?”

“你不晓得吗?我是季家子弟中唯一令家族蒙羞的一个。”

他的自我贬低激起了向琉璃的好奇心,“为什么要这样说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