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肯堂上前拜道:“陛下,汉时田税十税一,百姓丰足,国家昌盛,如今亦是十税一,而人丁田地更盛,而赋税却反而不及汉时,何也?实是官府挥霍无度,诸多贪官污吏中饱私囊所至,商人经营盐铁,若是质量低劣,那么百姓自然不会购买,商人也就会血本无归,所以,商贾必然精于器物,而若是朝廷专营盐铁,则定然垄断市场,物劣而价高,反逼迫百姓购买,如此,定然将使民怨沸腾!”
张肯堂的论点很刁钻,也很巧妙,明明汉时人少田少,国家也运转的好好,现在人多田多,收的税也多,朝廷反而钱不够用,那肯定是官府出了问题,到时官吏以朝廷律令,用烂铁粗盐,非逼着百姓用精钢细盐的价买,那届时肯定会出乱子。
李为泰一时间也没想好怎么辩驳张肯堂的话,只见李为泰眉头紧锁,沉思不语。
而张肯堂见状,则乘胜追击,接着说道:“圣人云,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安之,今朝廷用兵已近十年,兴师以伐之,屯戍以备之,民夫丁壮无休止的转运粮草物资,靡费巨大,将士疲惫于外,民生困苦于内,故臣以为,朝廷当澄清吏治,选拔贤才,待辽东战事平息,当罢兵休战,减少损耗,士农工商,皆朝廷赤子,若朝廷缺钱,便夺商民之利,日后若再国用不足,又该夺睡之利?”
孟浚听完张肯堂的话,也不禁皱起眉头,盐铁专营肯定会有问题,但是就当前局势而言,肯定是利大于弊,但是张肯堂的话,短时间孟浚也想不出可以辩驳的地方。
孟浚在心中不由的感叹,战场凶险,还能以力破之,可这朝堂之上的国策争论,却真的是公说公理,婆说婆有理啊,只是孟浚下定决心要推行专营制度,即便是张肯堂口绽莲花,也改变不了大局。
可就在这时,李为泰终于从中窥得一丝破局点,他朗声说道:“陛下,汉时,人丁,土地,皆不如今朝,可朝廷用度仍然不足,原由,实是士绅大户侵占土地,豪商巨贾得巨利,反逃避商税也,田税,商税,皆被硕鼠贪墨,至于张御史之言,修文德以安之,甲申之变,扬州,嘉定之祸,历历在目。
前事不忘,后世之师,故陛下整饬军伍,屯兵以备敌,然边军用度不足,因而兴盐铁专营,以增财用,以供军需,而阻盐铁专营,对内空府库之藏,对外则少守备之用,将士饥寒于边,朝廷又以何养军,又以何备敌?”
张肯堂哑口无言,好一会,硬着头皮说道:“朝廷专营,必滋生腐败,物器低劣。”
李为泰立刻驳道:“盐铁专营尚未开始,汝何以断言腐败,低劣?”
张肯堂略一思索,又道:“前明时,诸多官营器坊,皆是如此。”
“那是前明,如今是乾朝,腐败,低劣,那就整肃吏治,加强管理,而不是因噎废食,事还没做,便先否定。”说到这,李为泰又对着上头的孟浚拱手道:“陛下昔年起兵于苏州,清廷已据天下十之有七,又有何人敢信,十年间,陛下便横扫宇内,廓清寰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