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坦上东区(anhattanUpperEastSide)
位于纽约曼哈坦上东区的第五大道,是所谓的百万富翁街道,除了各家名牌精品店面及艺术博物馆外,散落的几栋从百年前便一直屹立于此地的豪宅,更是各有各的风格、各有各的品味。/wWwQВ5。cOm/
而每一栋,述说的都是绝代风华。
从二十世纪中叶便叱吒于美国东岸的商业世家戚氏,从第二代的掌门人戚成周于七0年代在第五大道入主这栋有着浓厚维多利亚风格的名贵豪宅后,这栋白墙琉璃蓝瓦的建筑便跻身纽约上流社会的重要社交场合之一。
其知名度更在戚成周与名参议员大卫.戴维斯之女苏菲亚的世纪婚礼后更上一层楼。
才刚刚从哈佛法学院毕业的苏菲亚完婚后立即成为戚家动见观瞻的女主人,其在自宅举办的社交宴会往往引领纽约社交界之风蚤,更是各家小报杂志津津乐道的八卦话题。
在苏菲亚于八年前当选纽约市众议员前,戚家宴会的邀请函早成了各方人马觊觎的目标。
除非是能影响政商两界的知名人物,否则要拿到戚家宴会有限的邀请函的机会简直微乎其微。这也就表示,能拿到邀请函的人其影响力绝对不容小觑。
戚家社交宴的邀请函成了身分地位的表征。
而他何德何能,竟有幸进入这栋不容等闲人物擅入的风光豪宅?
楚行飞一勾嘴角,欣赏着窗外中央公园美丽动人的景致,临立于落地玻璃窗前的俊挺身影显得既潇洒又优闲,虽是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衫,那悠然伫立的姿态却没有丝毫的格格不入,仿佛与这栋精致优雅的豪宅融为一体。
他看着窗外,背脊挺直,神态闲雅,湛深的蓝眸漫上一层薄雾,恍若陷入沉思。
直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唤回他的心神,楚行飞转过身,望着不久前方才初次见面的女人。
她已换下外出服,但仍是一身白,洁白的七分袖针织上衫,洁白的棉质长裙,唯有唇上一点樱红为外貌清丽动人的她增添些微色彩。
她是个很美的女人。仔细打量过戚艳眉后,楚行飞得到这样的结论。
她不仅很美,还有种一尘不染的纯净气质,当她娴静优雅地站在那儿,一个人实在很难相信眼前的形影竟不是天界仙女,而只是红尘俗世一个倾城美人。
她的眼瞳,是不属于人间的透明澄澈,乌黑秀发镶嵌的清丽容颜,是天上也难寻的极品。
凝望着她,楚行飞有片刻的恍惚,不知怎地,他忽然有种渴盼希望她别开口,就这么永恒地立于他面前,永恒地与他对望。
但她还是开口了,并且也移开了与他交接的眼眸,颊畔淡淡染上嫣红,几乎可说是仓皇的。
她为什么总像只惊弓之鸟?他真有如此可怕?
楚行飞剑眉一紧,听着清柔嗓音自她优美的唇间迸落。
“你……要不要坐下?”她问,修长的指尖指着不远处的义大利真皮沙发。
他眸光随之一扫,嘴角掀起嘲弄的弧度,“你要我坐下?不怕我这一身污秽弄脏了贵府的名贵家具?”
“你──”她扬起眼睑,眸光迅速一转,瞥了一眼他身上的衣着,“我不觉得你脏。”
“哦?你不觉得?”
“可是你穿的跟从前很不一样……”
“你又知道我从前怎么穿了?”
“我看过你的相片。”她垂首说道,交握的玉手仿佛正──紧紧互绞着?
楚行飞俊朗的眉宇蹙得更紧了,他默然不语,冷冷瞪着眼前情绪仓皇紧张的女人。
他久久不语的反应似乎困扰了她,墨黑眼睫一颤,犹豫的眸光朝他瞥去,“你现在住在哪里?”
“游民收容所。”
“游民收容所?”她轻轻咬唇,“可是那是流浪汉住的地方啊。”
“我就是流浪汉。”他冷淡地说。
“啊。”她应了一声,仿佛颇觉尴尬地以一只玉手掩住樱唇,“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你怎么会不知道?”他不耐烦地截断她,“两年半前我因为涉嫌谋杀亲生父亲入狱,龙门名下所有的动产、不动产全数遭政府冻结,所有资产全部被没收了,一点不剩!现在的我不仅身无分文,连份正当职业也没有──这一切你不都清清楚楚?”
“我知道你很可怜……”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傲气被她柔软的一句话挑起了,蓝眸迸射激烈火苗,“我楚行飞不需要同情!不论你或任何人,明白了吗?”
“明白……”她的脸色因他突如其来的怒气而刷白,匆忙颔首,“我明白。”
他瞪着她,“现在可以说了吧,你脑子里究竟打什么主意?”
她没有回望他,只是以右手再度指了指珍珠色沙发,“你不坐下来吗?”
天!
楚行飞几乎克制不住仰天长啸的冲动,为什么他与这个女人的沟通频率会如此不协调?这大小姐受的究竟是哪一种见鬼的教养?为什么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能逼得人发疯?
仿佛感受到他的怒气,她怯怯地瞥了他一眼,怯怯地开口,“你……如果不好好坐着的话,我没办法跟你解释。”
他瞪她数秒,终于还是神色陰沉地选了其中一张靠近一盏精美立灯的沙发落坐。可她却凝定原地不动,只是怔然地瞧着他的方位。
“干什么?不是你要我坐下来谈的吗?为什么呆呆站在那儿?”
“你……那是我的位子。”她低低地说。
“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坐的是我的位子。”
这一回楚行飞总算确定了,他没听错。大小姐是在抗议他坐了不该坐的地方。但是天啊,是哪种颐指气使的千金小姐会连一张客厅的沙发都要指定?
他抿紧唇,换了一张沙发坐下,难看的脸色足以震慑任何胆敢在此刻朝他瞥上一眼的人。
但她似乎毫无所觉,在他让出位子后,轻移莲步,优雅地在惯用沙发落坐,慢条斯理的动作似乎有意挑战他的耐性。
恰巧此时穿着制服的女佣送来茶点,浓郁芬芳的奶茶以及精巧细致的英式点心在在着楚行飞的感官。
他咬牙,“说吧。”
“你不喝点茶吗?”
“我不想喝。”
“那尝尝点心吧,我们家厨子的手艺很不错的,这些都是他的拿手点心。”
“我不饿。”语音方落,胃部传来的咕噜抗议立刻戳破了楚行飞的谎言。
室内气氛陷入一片僵寂。
半晌,戚艳眉忽然提壶,主动斟了一杯香浓的奶茶,连同一盘精致的小点心推到楚行飞面前,“你饿了。”她只是这么简单一句,却轻易击碎他小心呵护的自尊。
他不再说话,闷闷端起英国名牌威基伍出品的精致骨瓷茶杯,啜饮一口味道芳美的奶茶,在清凉干渴的喉咙后,他跟着拈起几块点心送入嘴里。
整个过程戚艳眉都不说话,像尊雕像静静坐着,只是星眸回斜,悄悄低垂眼睑凝望着他的一举一动。
当楚行飞终于满足口腹之欲,拿起纸巾抹净方唇时,他注意到对面的女人柔嫩的嘴角扬起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
她在嘲弄他吗?他紧聚眉峰,不悦地猜测着,蓝眸更加仔细地盯紧她,却看不出她的神情有一丝丝讥嘲讽刺。
她神情柔和,脸颊不知怎地淡淡渲染着蔷薇色泽,唇角那抹奇特的微笑像只是针对自己。
她对自己笑,不是对他或任何人。
认知了这一点后,楚行飞不知自己该感到放松或愤怒。他只觉奇怪,为什么戚家的大小姐会那么不通人情世故,总像个爱幻想的小女孩,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
“你在想什么?”他终于忍不住,直截了当地问。
她仿佛被他吓了一跳,“什么?”
“我问你刚刚在想什么。”
“我没有……我只是在想……”
“想什么?”
“我想你一定觉得那点心很好吃。”
“哦?”他扬眉,“何以见得?”
“因为你吃得很开心,擦嘴的模样就像只心满意足的猫。”她浅浅地笑。
他像只心满意足的猫?楚行飞瞪她,搜遍记忆库也翻不出有哪个人曾经如此形容过他。潇洒自信、玩世不恭、心机深沉……这些是外界或他的朋友曾经评断过他这个黑帮少主的形容词,但──说他像只猫?
“我喜欢猫。”她加上一句,捧起漂亮的骨瓷茶杯,优雅地啜上一口。她动作如此自然平静,仿佛浑然不晓得她淡淡一句话在楚行飞心海掀起多大的波涛。
她喜欢猫?她喜欢猫?
他翻翻白眼,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与她的对话会失控到如此局面?该说她太单纯,还是太愚蠢?
不论是单纯或愚蠢,他发现自己已然无法在与她进行这样莫名其妙的对话时感到愤怒了。他无法愤怒,只觉得淡淡无奈。
“好吧,你喜欢猫。”他咕哝着,“但这应该不构成你异想天开要我当戚氏集团总裁的条件吧?”
“当然不是。”她放下茶杯,急急摇头,“是因为我喜欢你。”
这热情而恳切的解释并没有淡化楚行飞脑中一点点疑虑,反而更深浓了。
他叹息,放弃与这个女人争辩此论点,“好吧,就算你喜欢我,也不至于要我这么个不相干的外人担任集团总裁吧?”
“你不是不相干的外人,你是楚行飞。”
他瞪她“那又怎样?”
“你……是我的……未婚夫──”她羞怯地说,脸颊由浅淡的蔷薇色转成深浓的嫣红。
未婚夫?上帝!请允许他出言诅咒吧!
“小姐,我早就不是你的未婚夫了!”他瞪视她,一字一句从齿间迸落,“从两年半前我被控谋杀,戚家却对我的困境视而不见,不肯伸出援手,我们之间的婚约便形同解除了。”
听他如此冷淡的言语,她仿佛有些惊慌,嫣红的脸颊逐渐刷白,“不……不是……没有……”
“记得吗?当时我妹妹还曾经飞到纽约来亲自登门请求的,可你们却连见她一面也不肯,随随便便派个下人就将她打发走了。你记得吗?”他问,语气逐渐严厉。
“我不……知道。”她面容苍白,“你妹妹真的来过吗?”
“她当然来过。”想起天儿当时四处求援无门的仓皇无助,他就忍不住为那个一向养尊处优的妹妹感到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