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在报纸上看到陈三爷在上海协理“外滩九号”,他就断定陈三爷回不来了。
所以,他才带着七和尚来到北平。
他来北平,是奔着开辟贩毒的新事业来的,好不容易加入了贩毒集团,本想大展拳脚、大干一场,没想到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去山海关迎接客人。
再向邢二爷仔细一打听,原来又是和陈三有关的事。
那一刻,潘召牙花子都疼了,他就纳闷儿,怎么就躲不开了呢?怎么到哪儿都有陈三呢?他怀疑上辈子和陈三爷是一个藤上的两个瓜,否则这辈子不会如此纠缠。
根据他以往的经验,凡是沾上陈三的事,到最后肯定是败得一塌糊涂。
这次他依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感觉自己新开辟的这份事业,恐怕要夭折。
如果有可能,他想像嫦娥一样奔月,离开地球,这样才能彻底摆脱陈三。
所有人都摩拳擦掌,志在必得,唯有潘召,略显悲观。
但他不敢表露,刚刚加入贩毒组织,正在考验期,如果此刻流露忐忑神情,不利于转正和提拔。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潘召心一横:干了!
跟随邢二爷,从北平出发,去山海关,迎接东北瓢把子海爷。
邢二爷、潘召、七和尚昨夜下午就到了山海关了,提前定了客栈,恭候海爷一行,亥时许,海爷、皮爷、骚爷、铁蛋、铁良准时到达。
双方一碰面,先是寒暄,很快进入客栈酒楼接风洗尘。
但有两个人,彼此看了一眼,就同时惊呆了,心下都在纳闷儿: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两个人,就是潘召和铁良,彼此都很惊讶,潘召见到铁良的那一刻,眼珠子都红了,铁良也吓得不敢抬头看潘召。
须知,当年,在曹县,潘召把陈三爷招致麾下,为其卖力,操纵赌场,大把赚钱,陈三爷在经营“六合义”赌场的期间,收了一个小弟,就是铁良。
所以,从这个角度讲,铁良也是潘召的小马仔。
后来陈三爷指使铁良暗中跟踪潘召,这才发现潘召和谢四虎的媳妇婉君的腥气事,陈三爷这才挑拨离间,联合谢四虎干翻了潘召。
后来,陈三爷和铁良一起跑掉了。
潘召对陈三爷和铁良恨之入骨,再后来,潘召在黑松林碰到陈三爷,双方又是一通折腾,最终惨败。
但这期间,潘召从没见过铁良。
因为他不知道,铁良早已在东北投靠了海爷,后来在天津办事不利,又投靠的白小浪,这个过程,潘召和铁良完美错过。
现在,两人在山海关老龙头客栈,不期而遇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但双方都没作声,因为他俩深知,自己现在就是小喽喽,在大人物面前,不能造次。
潘召心下冷冷一笑,暗道:行嘞!甭管能不能干死陈三,但铁良这个小逼崽子的命是到头了!
一行人在客栈的一个大包厢里落座,摘下礼帽,脱下大衣,拍落一身风尘。
酒菜很快上齐,满满一大桌,客栈老板还给烫了酒,热酒热菜,好生痛快。
外面下着雪,八个人喝着热酒,透过窗子看着外面鹅毛大雪,那种“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惬意,油然而生。
邢二爷等人虽然前来接驾,提前预定了这家客栈的客房,但海爷不会让邢二爷掏钱,要的就是一个面子,只要礼节到了,就行了。
因为这家老头龙客栈,背后的金主,就是海爷。
这是人家自家的买卖。
八个人喝得很逍遥,人逢喜事精神爽,因为明天就能把陈三拿下,今天在座的,都是陈三的仇人,都在陈三身上吃过亏,栽过大跟头。
同一个敌人,同一个梦想,让八个人同仇敌忾,攀谈交心。
酒过千杯逢知己,话不投机半句多。
一口热酒一口肉,陈年旧事喷起来。
老贼们有一个习惯,就喜欢提当年勇。
海爷喝了一杯热酒,一拍胸脯,霸气说道:“想当年,我在东北起家时,冰天雪地一把菜刀,从碾子峪砍到大碍口,没一个人敢阻挡我!没一个人是我的对手!腊八吃饭,我喝第一口,张作霖也得毕恭毕敬!”
“海爷霸气!”众人赞叹。
皮爷也喝嗨了,慨然叹道:“当年我和杜先生在码头做苦力时,两把菜刀,横穿十五个弄堂,人来杀人,鬼当杀鬼,蒋介石那时还是小喽啰,戴笠更排不上号,整个上海滩,只有我和杜先生……”
“皮爷厉害!”众人齐呼。
人类有个通病,无论男女老少,好像不吹牛逼就活不下去,尤其喝点酒,牛逼拌饭,越吃越烂。
八个人相互恭维,牛逼正吹得当当响。
突然客栈老板急匆匆跑进来,在海爷耳边轻声细语。
海爷赶忙起身,道:“皮爷、骚爷、邢二爷,你们先喝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海爷跟随客栈老板走出包厢。
很快,来到一楼曲尺柜台内的电话房,拿过电话:“喂?”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海志高毛皮厂房伙计的声音:“海爷!我是三扁瓜!”
海爷说:“我听出来了!怎么了?”
三扁瓜说:“大少爷和三少爷……死了!”
海爷以为听错了,本来就喝多了,脑袋有点迷糊,忙问:“你说什么?”
三扁瓜一阵哭腔:“大少爷、三少爷,都死了!”
海爷大惊失色:“你再说一遍?!”
“两个少爷都死了!”
海爷感觉天转地转:“怎么回事?!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