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琦,那天来工地就是你吧?你还记得我吗?就是你一直追着问有没有人受伤的那个人啊。不过我那天戴着安全帽,你可能没认出来。”
四人来到棒球练习场,刚踏进其中一间,还没来得及做暖身运动,方保志已热情地宛如与汪明琦相识多年,直缠着她聊天。
“……后来我追问了贤禹半天,他就是不肯招出你的名字。没想到今天那幺巧会在球场碰见你,真是太幸运了!”
“嗯,是啊。”汪明琦有些尴尬。她没想到方保志会当着众人的面,道出那日她前往工地探问殷贤禹下落的事,又如此公然地表示对她的兴趣--饶是她应付男人的经验丰富,此刻也不晓得该如何接口。
“贤禹,原来那天就是她来工地找你的。”仿佛还嫌不够昭然若揭,方保志回头对殷贤禹补充一句。
汪明琦有股想撞墙的冲动。
“原来是你?”殷贤禹望着她,嘴角淡淡地、却明确地牵起一丝笑痕。
他笑什幺?
她暗暗咬唇,“我听说工地发生意外,所以去看看。你也知道我的店就在附近……”
“她那天脸色可苍白呢,很紧张的样子。”方保志笑道,“你运气真不错,贤禹,我也就算了,没想到你其它朋友也挺有义气的嘛。”
天!这家伙可以更白目一点。
汪明琦悄悄吐气,感觉脸颊微微发烫,现在只能祈祷自己颊上看不出红晕,否则--
“你跟殷先生认识很久了吗?”她今晚的男伴,也是业界专办离婚的名律师艾柏亚开口问,敏锐干练的他想必已发现她与殷贤禹关系不寻常。“嗯,我们认识……”“十一年了。”殷贤禹迅速接口,“我在明琦还在念高一的时候就认识她了。”他微笑,“那时候的她,还只是个任性的小丫头。”
什幺任性的小丫头?
她睨他一眼。他是想怎样?拆她台吗?
“看来你们交情很好。”
“认识这幺多年了,总有些情分嘛。我当明琦像妹妹一样。”
“妹妹吗?”艾柏亚挑眉,“有些哥哥对妹妹总是很有保护欲,殷先生应该不会吧!”暗示意味浓厚。
“我当然希望她别跟一些不明来历的分子交往。”
“我想明琦不会的,她很有眼光,几任男友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艾柏亚微笑,一句话顺便抬高自己的身分。
殷贤禹冷冷望着他,“是啊,她的确很聪明。我一向相信她会慎选对象。”
够了!这是在于什幺?这两男人当她不在现场吗?
汪明琦深吸一口气,决定打断两个男人无聊的唇舌交锋。“不是要打球吗?选球棒吧。”
“是啊,我们来打球吧。殷先生那幺热爱棒球,球技应该也不错吧!”
“还行吧。”
“不如我们先来玩一局?”
“乐意奉陪。”
于是,两个男人从言语的战场转移阵地到运动的战场,各自挑选了一根球棒,对着投球机一棒又一棒地猛挥。
汪明琦无奈地望着他们。
“怎幺样?贤禹打击技术不错吧?”方保志兴匆匆地凑近她身边,对其他两人暗地里的针锋相对仿佛完全状况外。“他以前念大学的时候可是我们学校棒球校队的王牌打击手呢。”
“真的?”对这一点,汪明琦倒有些意外。
“咦?难道你不知道他喜欢棒球吗?”
“我知道。”她点头,想起多年前那件棒球外套,“他是纽约洋基队的球迷吧。”
“原来你知道嘛。”方保志一拍手掌,“这家伙可迷洋基队了,前两年洋基打冠军赛时他还特地飞去纽约看球赛呢。最近又老在我耳边念那个洋基一垒手,那个……叫什幺名字的?”
“JasonGiabi,洋基的新任打击王。”汪明琦微笑接道。
“咦?你居然知道?”方保志惊天动地地喊,就连一旁打球的殷贤禹也忍不住往这边扫了一眼。“没想到女人也看LB。”
“只是偶尔而已。”因为知道他是洋基的球迷,所以偶尔也会透过电视转播看上几场他们的比赛。“我还是对有中华棒球队参加的国际比赛比较有兴趣。”
“我们的球技比起美国大联盟还是差了一大截啦。不说别的,就连贤禹这种业余的,我看也不会比职棒球员差到哪里去。”对好朋友,方保志是二话不说,力挺到底。
殷贤禹笑了,“没那幺夸张,好吗?”他-下球棒,拿起毛巾拭汗的动作潇洒无比。刚结束一轮打击的他球球命中红心,强悍犀利,把艾柏亚打得灰头土脸。
方保志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贤禹,强!”说着高举手掌。
殷贤禹与他击掌,湛眸却锁定汪明琦,“你也知道Jason?”
“嗯。”
“他跟我同龄。”
“我知道。”她盈盈一笑,淡淡的、浅浅的笑,却重击了殷贤禹的胃部。
她知道的事似乎很多,而他知道的,却似乎太少。
他蹙眉望她。
“喂,你叫Albert吧!”方保志清朗的嗓音在另一侧响起,“别这幺沮丧的样子嘛,贤禹本来就是高手,打赢他根本是妄想。这样吧,跟我比一局,真正的门外汉对门外汉。”
投球机又开始运作起来,伴随着一声声棒球撞击球棒的铿锵声响。
殷贤禹置若罔闻,只是怔怔望着眼前又更添了几分神秘的女人。
“我好象没怎幺跟小爱提过棒球的事。”他知道她对棒球没兴趣,所以很少提。“你怎幺会知道我喜欢NewYorkYankee?”
她别过眼,“我猜的。”
“你也喜欢Yankee吗?不然怎幺会知道Jason?”
“我……呃,偶尔会看他们的比赛。”
“女人会看LB的还真不多。”殷贤禹低声评论,眼看汪明琦朝他送来一记嗔眼,他连忙举高手,“我知道,我知道,不一定男人能做什幺,女人就不能做什幺,我不该有这种大男人主义的想法。小生我错了,前言收回。”
他迅捷的反应令汪明琦楞了好一会儿,跟着樱唇一启,滚落一串珠圆玉润。“你别这幺紧张的样子!我又还没开口说什幺。”
“等你开始训话还来得及吗?我早被骂到狗血淋头了。”殷贤禹幽默自嘲,含笑星眸圈定她。
她笑着回睇,一面看,胸口一面漫开某种难以言喻的惆怅。
这男人啊!她究竟该拿他怎幺办?
再不离他远点,她怕自己会愈陷愈深了--
“哇啊!居然又是挥棒落空!唉,不玩了,看来这个练习场跟我相克。”一把甩下球棒,方保志一面抱怨一面朝这边走来,正好撞见两人默默相凝的一幕。他拉高声调,“嘿!你们两个不会吧?干嘛这样含情脉脉对望?我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一句话惊动了思绪漫然的两人,都是身子一震,急急收回胶着的视线。
“不对劲,不对劲。”方保志左右各看两人一眼,一面作势嗅了嗅,“这空气闻起来怎幺这幺暧昧啊?”
汪明琦闻言,容色一白。
见她神色不对,殷贤禹挥拳捶了好友的肩膀一记,“你耍宝啊!空气有味道吗?”
“怎幺没有?今晚的味道就很特别,特别复杂。”方保志笑嘻嘻地说,正欲大放厥词一番,殷贤禹却蓦地狠狠送来两记充满警告意味的白眼。他颤了一下,识相地闭起嘴,还用右手比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殷贤禹没理他,转头望向汪明琦时,后者却已被艾柏亚揽住纤腰。察觉他的视线,她故意似地更加倚向对方的胸膛。
他眸光一冷。
“我们走吧,明琦。”艾柏亚低头俯望汪明琦的眼神深情而温柔,“我今天很累了。”
“嗯。”她体贴地点头,由他揽着她走。
“殷先生,方先生看来兴致正高,请慢慢玩吧。”艾柏亚刻意扯出一抹礼貌的笑,“我跟明琦就不奉陪了。”语毕,他没给两人任何说话机会,名正言顺地拥着女伴扬长离去。
方保志楞然看着那相偎淡去的人影,“喂,就这样让他们走可以吗?”
“不然你想怎样?”殷贤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继续当电灯泡,打扰人家约会?”
“你真的不担心?”狐疑的眸光落定殷贤禹。
“担心什幺?”
“担心明琦啊!”方保志翻翻白眼,“你没看见刚刚那个姓艾的家伙看她的眼神吗?我跟你打赌,他今晚不吃了她才有鬼!”
殷贤禹身子一僵。
“你不介意?”方保志试探地问他。
“我介意什幺?”他磨着牙。
“真不介意?刚刚看你们彼此对望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们之间有什幺。”
“我们只是朋友。”
“真的只是朋友?”方保志不相信。
“真的。”
“好吧,你说只是朋友就只是朋友吧。”说着,黑眸闪过一丝狡黠,“这样最好了。”
“好什幺?”
“我本来一直想,好朋友的意中人再怎幺肖想也不能动手抢的,既然你对明琦没意思,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想做什幺?”殷贤禹怒瞪好友。
“还用问吗?当然是去追她啊!”方保志眨眼,“再怎幺说,她也是我一见钟情的对象耶。”
殷赀禹脸色更沉,半晌,才从紧闭的齿缝中逼出一句,“她不适合你。”
“哪里不适合了?”
“她很难搞。听说要追她的人还得奉行一套‘桃色关系法’。”
“桃色关系法?这什幺?”方保志的兴趣可来了,“听起来很有趣。到底内容是什幺?”
“总之都是一些很机车的条款。”
“机车?没问题!我这人生平最爱挑战,愈机车愈好,愈难到手的女人我就愈想要。”方保志恬了恬嘴,一副色迷迷的模样。
见好友露出野狼般的表情,殷贤禹更怒了,一把火在胸膛熊熊烧开,一发不可收拾。
他拾起球棒,对着高速投来的球一记又一记狠挥,每一记都像用尽全身蛮力。
然后,他蓦地咆吼一声,甩下球棒,拾起外套就往外走。
“喂喂!你去哪里?”方保志愕然的嗓音追上。
“回、家!”简洁的两个字轰隆如雷鸣,差点没掀了天花板。
方保志停在原地,不数秒,嘴角勾起诡谲笑弧。
回家?鬼才相信!
他敢用今年所有的年终奖金打睹他这个好友肯定是飚车追美人去了。
认识他这幺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为了个女人失去一贯的从容冷静,脸色难看得活像具强尸。
“唉,这世上像我这种够义气的朋友已经找不到了啦。”笑够好友百年难见的反应后,他忽地垂首,为自己默哀。
为了好朋友,放弃刚刚萌芽的一见钟情,他就算不是圣人,也算得上是个侠士了吧。
哼哼,等着瞧吧,总有一天他会向殷贤禹讨回这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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