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凛冽,雪粒刀子一样拍在脸上,黑夜吞并万物。
这夜漫长,使得一时一刻都煎熬痛苦,章熙穿街而过,疾驰的马蹄扬起雪花纷扬。
他叩开城门,却在下一刻,变得茫然起来。
他要去哪儿?
何处是他的归途?
马儿不耐地来回跺着,口中不断喷出白气,天寒地冻,整座城池伫立在他的身后,而他自己,孤零零被遗失在世界之外。
章熙意识到,自己的潜意识是想要去寻她的。
所以他不顾一切叩开城门,想要奔向那个温暖的所在,却在前往西山别院的岔路上,变得裹足不前。
不可否认,他被许宸枫影响了。
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他有些不敢面对她。
还有他的下属,那些同袍,全是因他之过,才会枉死他乡,尸首都未收敛。
章熙策马,漫无目的狂奔,刺骨的风裹着雪粒打在他的伤处,疼得钻心,却能叫他发热的头脑冷静片刻。
直跑了一个时辰,他才勒马停下,身体早已冻得没有知觉,胯下的马也到了极限,茫茫林川,黑夜白雪,清冷的雪光,照在章熙的脸上。
幽暗不明。
“主子,”淮左的声音被呼啸的风吹得飘忽不定,“咱们不如去别院?”
距离天光大亮,尚有几个时辰。此时风雪不歇,冷得厉害,这样的坏天气,若冻一夜,人和马都受不住。
这里距离别院并不远,是以淮左如此建议。
章熙已经稍稍冷静下来,闻言调转马头,朝别院方向率先奔去。
……
桑落和青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窗外寒风呼啸,裹着雪拍打在窗牖上,沙沙作响,倒显得室内有几分清冷。
屋中烧着地龙,可到后半夜,仍旧有些寒意。
青黛捂嘴打了个呵欠,轻声劝道,“这么晚了,你病才刚好,去床上躺着,小心又着凉。”
“你去睡吧,我不困。”
桑落不知自己在等什么,心中隐隐不安,看着跳动的烛火,她劝青黛自去歇着,不用管她。
青黛便取出一件夹袄披在桑落身上,回忆道:“我记得那时他要卖沂儿,你便像现在这样,坐立难安……大公子不是他,你放心吧。”
桑落扯出一抹笑,顺着青黛的话道:“我不过是瞎操心罢了。”
万籁寂静,只有风声呼啸,青黛想起从前,说道:“我记得初到许家,我总偷偷嫉妒你,明明都是一样的出身,偏你被宠得像个公主……
若他不是那般执拗,你与他,你们……
我总忘不了他抚琴你舞月的场景,就在院中的榕树下,那么美,那么好。”
风雪夜里,青黛也难得感伤起来。
那时年少,许宸枫和桑落,温润的少年和美丽的少女,是青黛看过最美的遇见。
桑落的声音低不可闻,“都过去了。”
青黛问,“假如,我是说假如,他不曾动过沂儿的主意,还是那个温柔的二少爷,爱你至深,你还会走吗?你会……喜欢他吗?”
桑落摇头,在青黛专注的目光下,淡声道:“我不为没发生过的事烦扰。”
听到桑落的回答,青黛有些怅然,又仿佛意料之中。彼此的少年的时光,即便那人偏执如癫,总是不一样的吧。
青黛正待再说些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响。
打开门,是像雪人一般的章熙和淮左。
桑落唬了一跳,更叫她吃惊的,是章熙的竟是带着伤回来的。
唇角破了,流出的血有些凝干,手背也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