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钱。”

“没关系，分期也是可以的，只要你跟他们说好了……”

拍开许留春的手，林芝把餐盘咣地往桌上一扔。

残汤飞溅，精准落到付远泽衬衣胸口，瞬间就看他白净的面皮黑了一层。

林芝瞟了眼，当没瞧见。

附近几桌听到动静，都回头瞧热闹。

“林芝！你有没有素质！”付远泽没说什么，许留春倒不干了。

“许留春，我到底欠了你什么？找我替你背几万块的债，你觉得这个要求合理吗？”

林芝盯着许留春，真心想听听她的回答。

许留春没料到林芝竟然在大庭广众下把事情抖出来，张口结舌定在原地。

“什么？叫同学帮自己还钱？真有脸啊……”

“几万块？我没听错吧？她打哪儿欠这么多钱？”

“昨天就看到几个社会青年在校门口晃，说来要帐的，难道就是找她？”

“姓许吧？高三五班，排年级二百开外……”

嗡嗡的议论声瘟疫般散开，许留春听在耳中，脸上红白一片。

“我没让你白帮我，我调了座位……以后在学习上……”

“所以，这几万块算是卖我考试答案的预付款？”

“我没这么说过！”感觉到周围目光变得更加锐利，许留春赶紧否认。

“那就最好了，这么贵的答案我可买不起，而且……你也不值这个价。”

“我没有一定要找你借！只是问一问！你不愿意就算了！”

林芝要的就是她这句话，“我当然不愿意，这世界上恐怕没哪个傻子会愿意的吧？”

四周爆出一阵笑声。

别说只是普通同学了，就算是好朋友，也没有帮着扛几万债务的事，真是傻子才答应。

眼睁睁看着林芝走出食堂大门，许留春跌坐回原地。

她今天压根就没准备找林芝借钱好吗？只想用换座位这事卖个好，哄她晚上放学留下顶缸。

怎么稀里糊涂就被绕进去了？

勺子刮得餐盘咯咯响，许留春脑子飞速转动，不明白是哪里出了疏漏。

林芝跟变了个人似的，伶牙俐齿滑不留手……

“你要换回原来的座位吗？”有人问。

“哪那么容易！周源早巴不得往前坐了，还没热乎就换回来，他才不干呢。”

许留春想到这个就更烦燥了，下意识回答。

“我和你换。”

“你谁呀你……咳咳咳、咳！！”

许留春一扭头，发现和自己说话的竟是付远泽，差点没被口水呛死。

怎么忘记他还坐在这儿！

一想到刚才那些话，被付远泽听得一清二楚，许留春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我和你换。以前我就一直坐后排，习惯了。”

“你不是坐第三排吗？和我换？”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许留春一脸的不可思议。

她可不相信付远泽不明白座次在班里的意义。

“我只是觉得你继续坐刚刚那位同学旁边会很不舒服，既然原来和你换的人不愿意回来，那就和我换吧。”

刚刚还在担心给付远泽留下不好印象，听到这明显照顾自己情绪话，许留春瞬时激动起来。

“这怎么好意思？昨天也是你帮了我，今天又……”

“没关系，我本就习惯坐后排。”付远泽笑笑，起身离开。

林芝踩着预备铃进了教室。

美滋滋举着装着面包和巧克力的袋子蹭到位置，一抬眼，整个人受到了惊吓。

“这不是你的位置吧？”林芝往前望，许留春回头扔了个白眼球给她。

“从前我就一直坐后排，习惯了，所以就拜托许同学和我换了。”

付远泽将书合上，礼貌地冲着林芝微笑。

“林芝，你带什么进教室了？”徐老师进来就瞧见林芝举着一堆零食站在过道，出声喝斥。

林芝赶紧将袋子往桌下一塞，“老师，我有低血糖，不能饿。”

“明天让你父母开张病条来。”

身体不好体育课给免了，早自习也不来，上课打瞌睡不听讲，想着没影响同学也就算了，现在还把吃的往教室里带，徐老师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纵容她了。

“好。”林芝点点头，僵着身子坐下。

看她这么爽快，徐老师这才想起来，林芝的父母，病假条开得是最溜的。

算了，家长都不重视的学生，他还费什么劲？

能指望得上的，也就那几个了。

徐老师看向二组三排。

听说这个转学生在原校一直都是年级第一，是个好苗子。

看到许留春，徐老师一怔，再看看许留春原先位置坐着的周源，又是一愣。

“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胡乱调换位置呢？”

终于找见坐在后排的付远泽，徐老师气得一拍桌子，手指一划将三人囊括进去。

“是我要求的，我习惯坐在后排，所以拜托同学跟我换了。”付远泽起身，表情有点不自然。

林芝看了他一眼，有些恍然。

这一点点的小紧张，一下就将他与印象中那个年近四十的成功男人剥离开来。

那个时候的付远泽，敦实饱满，举手投足间透着股从容不迫，好像世上没什么事情能将其难住。

肩头微微一松，林芝吁了口气。

刚刚自己在害怕什么？

这个人已经不能左右她的人生了。

“既然是这样，那你就先坐这儿吧。”

对于自己看重的人，徐老师一向都很宽容。

不过看了看付远泽周围，眉心又皱了起来，“马上就要联考了，自己多下点功夫，不要被别人影响。”

“我会努力的。”

林芝转着笔，对徐老师的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谁有工夫影响他？只求付远泽别来影响自己就好了。

想到自己一早上都在混水摸鱼，林芝翻开书，准备老实听听课。

余光一扫，付远泽的书上布满了使用过的痕迹，笔记本也记录得密密麻麻，字迹工整好看。

对比自己几乎崭新的课本，林芝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曾经她一直都为自己有个这么厉害的男友而感到骄傲。

可现在一想到曾经被这么厉害的他辖制在肋下，还自以为受其羽翼呵护，林芝恨不得跳回2037年扇自己两个耳光再回来。

这世界上男人靠得住，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如果不是自己没本事，父母怎么会去选择投资这个么个不靠谱的外人，指望他让自己女儿过上好的生活。

改变人生，不是随口说说。

至少先考上一个好的大学，省下爸爸那笔巨额赞助费先。

林芝顿觉有了目标，提起精神看向前方。

徐老师在讲台上挥舞着手臂，讲得口沫横飞。

林芝腰杆挺直了不到三分钟，渐渐失去了硬度。

这题好像有点印象，具体是怎么往下延展……？

听懂了一点，又似乎没懂，咦？怎么不讲这题了？跳这么快？

代数式的值等于什么来着？

林芝咬着笔头，努力想要再听得明白些。

这三年她也不是完全玩过来的，偶尔超常发挥，还能够上及格线。

可是那些零乱的知识混上从2037年传输回来的记忆数据，感觉交织成了一团乱麻，一扯就是一截断线头。

“我这里有笔记，要不要看看？”

付远泽好像是发现了她的苦恼，将笔记本往她这边轻推，低声说。

“不用。”林芝手一扬，不假辞色地拒绝了他。

徐老师像是脑后装了探头，转身对着这边怒目而视。

“林芝同学，你不想学不要影响别人！”

这反应，看来是早防着她了吧？

“是他在影响我。”林芝真有点不服气。

“哦，你是说坐第三排同学去影响你这个倒数第二排的？这符合逻辑吗？”

“皇帝的位置还能轮流坐，第三排能代表什么？这并不能作为他没影响我的证据！”

“轮流坐？”徐老师被气笑了，“来来来，你坐坐看。”

林芝身后响起几声轻笑。

倒数几排的可是铁打的营盘铁打的兵，从高一就蹲这儿没挪过窝了。

“可以，我想申请跟许留春换位置。”林芝起身。

“你答应替同学还钱了吗？外面有几个人，正等着你。”

陆长风低声问了一句。

“还钱……没有。”林芝瞬间反应过来。

又是许留春做的好事？！

陆长风看了眼被反锁的洗手间，脚步一停，招手喊来了服务员。

“小风，你怎么来了？味香阁的事完了？这位是……”服务员目光在林芝身上打了个转，不敢置信地望向她被陆长风紧握住的手腕。

一样是做短工，陆长风总能比他多拿几个，就因为脸生得好。

味香阁老板娘喜欢不说，顾客也总给他扔小费，每天做两三个小时，写着电话的小纸条能收上不少。

大家都在猜这位小食街现象级单身帅哥，究竟会花落何处，为此还设了赌盘。

想到自己花二十块押了大热门，味香阁老板娘读三中的女儿，服务员小谢觉得心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