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罗远皱着眉头思索, “咱们系没姓陆的教授吧？”
还想再问，就看林芝又开始低着头写卷子, 根本没把他刚刚介绍何教授的话放在心上。
罗远研究了一下卷子又笑了，这么广的范围, 他都没把握能争这个名额，林芝不关心也是正常的。
在最初的兴奋过后，教室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发现卷子并不简单，心里那股跃跃欲试的劲都淡了。
这次考试不仅有文物鉴定修复专业的学生，还有考古及博物馆学、历史学、文物保护学等专业的同学，一个大教室几乎都快坐满。
因为平时课程多有重叠, 所以这次考试大家面对都是同一张卷子, 可见其范围之广，难度之大。
赵庆庆越看越沮丧，眼眶微微泛红，又差点忍不住掉眼泪。
太难了!
她辛苦背了这么久, 居然只有几题能完整对上。
其他题目答案都似是而非, 每一个看起来都对，可是每一个又都有一点歧义，想从里面挑出正确的，难度特别大。
关于何教授会在成绩优异的学生里挑选助手的事，她前两天就打听到了。
何教授的课题研究她一万个想参加，这两天每天都背书背到两三点，困了拿凉水洗脸, 累了定闹钟趴一趴，人都熬瘦了一圈。
赵庆庆自问，班里这么些同学没有一个人比她更用功，就连同样知道消息，也特别想被何教授选中的祝美都最多只学到半夜一点。
看了旁边的祝美一眼，见她正在慢慢填选，赵庆庆心里着急，赶紧也低头看题，不敢再分神。
时间过去十五分钟，教室里翻动试卷的声音此起彼伏，很明显都在赶着跳过不会的，寻找自己能够搞定的题目。
赵庆庆也不断的翻着试卷，期望能看到能让自己眼前一亮的题，多答一道是一道。
看到第七张卷子上和瓷器有关的一道选择题，赵庆庆停了下来，研究了一会，觉得选项c应该是正确答案，唇边露出一抹笑意，赶紧填了进去。
写完这一题，抬头看看周围，发现大家都是一脸烦躁，赵庆庆心情轻松不少。
卷子范围大，难度高，可被难倒的并不是她一个，自己做的准备工作足，还是很有希望脱颖而出。
目光一转，赵庆庆看向林芝。
从刚刚起她就注意到了，林芝翻卷子的速度是最快的，几乎两三分钟就翻一面。
她的笔头转的也是最快，从上到下，几乎不假思索的一顺往下填。
在每张卷子上停留的时间，也就是看题时间，仿佛在落笔前根本不需要思考似地。
又盯了一会，赵庆庆收回目光。
在这样的人身上浪费时间，自己也是够无聊的了。
将注意力集中到卷面上没一会儿，突然听到前方有桌椅的响动声，抬头一瞧，赵庆庆愣住了。
林芝拿着厚厚一叠卷子，冲着黑板前的老师走过去。
不少人抬起头，看到林芝这个举动都有些被惊到。
才十五分钟，哪有这么快的？
老师愕然，“怎么啦？”
“我有点急事儿，想提前走。”林芝把卷子放到讲台上。
“有什么事重要到必须放弃今天的考试？”老师不赞同的看着林芝。
林芝一愣，“我没有放弃考试，卷子我都写完了。”
老师狐疑地看了林芝一眼，拿过卷子，翻了几页，脸上露出讶然之色。
前排听到林芝说卷子全写完的那几个同学看到老师表情，都互相递眼色。
“怎么了？”有人敲敲拿笔点前面同学。
“写是写了，好像都没对……”前排回头，压低声音说。
后面噗嗤憋出几声笑，都挑眼去看站在老师面前略显焦躁的林芝。
“老师，我今天真的有急事。我的手机坏了，赶着去买……”
“手机重要还是考试重要？”
林芝不吭声了，心里满是委屈。
她又没说考试不重要，这不赶来使劲考了吗。
“这个测试是希望看到大家的真实水平，请不要交头结耳。”老师抬起头，拍拍桌子。
每个人的位置距离并不近，探头说话也点难度，老师一提醒，大家立刻坐正。
老师拿着手机走到教室门口。
“马老师，你就在隔壁是吧？过来帮我看看，我有点事得离开一下。”
林芝一个人被撂在讲台边，顶着时不时抬眼望她的那些同学目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看看讲台上自己填的卷子，在脑中又认真过了一道，并没发现什么错误的地方，林芝心里有点委屈。
“你跟我去办公室一趟。哦，把卷子拿着。”
老师打完电话，对林芝招手。
“去办公室？”林芝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座位。
老师点头，“把你的包也拿着，一会儿应该不会回来了。”
林芝穿过视线森林，走到座位抓起自己的包。
刚刚进教室就做卷子答题，包口都没关好，这么一提，立刻露出早上她胡乱塞进去几本又厚又重的复习资料。
看林芝慌张把包口拉上，抱着卷子跟老师离开，赵庆庆一双眼睛瞪成了铜铃。
是被发现作弊了吗？
隔壁班老师进了教室代理监考，大家心里有再多的疑惑，也只能闷着。
有了林芝的先例，几个偷偷摸摸在底下翻书的，也不敢太过放肆了，卷子越做头越大，都觉得很辛苦。
因为林芝而感到人生艰难的，不止那几个做不出题的同学。
“华姐，董事长怎么又不吃东西了？”小丽看着华姐端着牛奶面包从办公室出来，赶紧凑上去。
“谁知道呢？昨天还好好的。”华姐把弄脏掉的面包扔进垃圾箱，“刚刚拿进去的白吉馍也不爱吃，我换了面包牛奶，也给扔地上……”
小丽抬头看钟，“都十点多了，现在不吃，一会午饭肯定吃得多。”
华姐摇头，“看这情况，午饭都不一定有胃口。董事长在里面发脾气了，今天早上几个大单子都扔一边没签呢。”
“早上他喜欢的那个吃播没开播吗？”小丽疑惑地走到电脑前，几下点下大浪直播平台，“甜心爱宝贝在呀，还有早上吃寿司的回放呢。”
华姐看了一眼，“董事长现在不看她了，换人了。”
“换了？”
小丽满脸的不敢置信。
董事长捧这个甜心爱宝贝捧得厉害，这几年礼物砸了近百万，别人不知道，她在这家上市公司呆了快八年，难道还不清楚？
要不是董事长有妻有子家庭和睦，她都以为这是爱到要把人捧回家的节奏。
“不知道她中午开不开播。”华姐烦燥地坐到小丽电脑前，熟练地打开芝芝很爱吃直播间。
直播间上悬着的公布依旧是那一张，主播不在，直播间旁边的聊天框里刷屏刷得厉害。
卤煮丸子：大浪直播有没有办事效率？从昨天就说在联系主播，到今天早上都没联系到！干什么吃的？
小枪枪：中午到底有没有直播？我刷一上午了，这么没诚意公告我们不要！你让负责联系的人出来说句话，给个正确时间！
宝贝的润唇膏：昨天不可能是主播那边断的！是大浪服务器的问题！主播一直没来肯定是因为帐号联不上！大浪直播这是故意把锅扔给主播背！抵制！
华龙道：大浪负责人出来说话！我每天在这个平台至少消费二百块，是你们的银牌会员，我要专业的客服来处理这个事！
中华华姐：有人知道主播联系方式吗？我出高价购买，请私信联系。
爱芝芝的小吃吃：不管楼上出价多少，我翻一倍！！
爱芝芝的梦：翻一倍有什么诚意？我翻三倍！你们知道芝芝很爱吃跟哪个主播要好吗？知道的去那边求一求，说不定能联系到！
宝贝的寿司盘：听说她以前捧过肘子王的场！肘子王昨天晚上直播的时候说跟她关系很亲！我去问！
天下大乱：我也去！
不断有刷屏地将肘子王的房间号往上刷，还有人趁乱，给自己喜欢的几个主播刷房间号，一时之间芝芝很爱吃直播间人散了大半，都到外头搞事情去了。
“华姐，你买这个主播手机号干什么？”小丽站在一边看了半天，疑惑地问。
“我也就是试试，如果真有人能提供，看能不能付一笔费用，让这个主播跟董事长视频连线一下，好歹把今天的午饭应付过去。”
华姐揉了揉太阳穴，恼火地盯了大浪直播页面一眼，“肯定是这个平台的服务器不行，要不然主播怎么没法上线？那么高的人气，不是万不得已会不上来说句话？”
有这种想法的，并不止华姐一个。
宝贝大总管在电话这头等了快二十分钟，一首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倒着调都会哼了，大浪直播客服才慢吞吞接起电话。
“你们服务器修好了吗？芝芝很爱吃什么时候能上线？为什么只有她这一个直播间出了问题？”
客服：“抱歉，北方机房因昨天活动人数剧增发生了一点小故障，总故障时间不超过十分钟，抢修后于下午五点钟已经全面恢复正常。如无法正确打开直播间，请重新登录帐号再试。如对我的服务满意，请在音乐提示后按……”
“恢复什么恢复？芝芝很爱吃为什么不上播，你解释一下这叫什么恢复？恢复了怎么还上不了？”好不容易才接通电话，宝贝大总管可没时间听她说什么挂机按几不按几，直接打断。
客服：“这不一定是服务器的关系，也可能是因为主播个人因素无法直行直播，请理解。目前因投诉人数众多，已经有专人联系这位主播了，请耐心等候直播间公告，有任何情况都会在那里更新通知的。”
“你们是不是确定芝芝很爱吃报名了三天的直播活动？她确定是选择了三天的？”
“是，这个我们很确定，公告上也已经说明了。”
“那就不是她的个人原因！如果时间安排不过来，为什么会选择参加三天活动？既然参加了，直播效果又那么好，她为什么不上线？还说不是你们大浪直播服务器的问题？有挂公告的时间，还不赶紧回去修修你那破玩艺！”宝贝大总管气得拍桌子。
“……关于您的投诉，请耐心等候公告，有任何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如对我的服务满意，请在音乐提示后按1，如不满意，请在音乐……”
宝贝大总管气得想挂电话，咬牙忍了又忍，等提示评价音乐开始，气狠狠一口气按了几十下不满意才挂掉。
回到芝芝很爱吃的直播间，宝贝大总管化身八爪狂魔，不停在评论区刷屏。
宝贝大总管：大家把诉求刷起来！让大浪直播看看群众的力量！要让他们正视服务器问题，马上解决主播不能正常上线的问题！
他刷得快，下面响应得快，不乏名字以宝贝开头的那些熟悉身影上窜下跳，个个激动莫名。
芝芝的痴痴：你们都爱宝贝家的粉吧？怎么到芝芝的直播间来了？甜心爱宝贝不是在正常开播吗？
天麻麻：是啊，这么多从宝贝那边来的？闹哄哄的。大家注意了，我刚刚打过客服电话，最新消息是说芝芝因为私人原因无法上线，大家不要吵，都耐心等一等，大浪直播联系到本人，会第一时间公告通知的。
丽水寒：为什么宝贝家的粉要到芝芝这边来闹？服务器出问题你们去宝贝直播间刷啊！天麻麻，芝芝是什么私人原因不能上线，你问清楚了吗？好担心呐！
大恶狼爱红帽：还有不知道昨天这个新人主播炒热度，联手宝贝大叔在甜心爱宝贝那边撬了一堆粉过来的事吗？一个个在这儿等着，以为自己等天仙呢？都是炒作！炒作！
大恶狼的小红帽这些字一发出来，立刻遭到了群起围攻。
天麻麻：没看过我们家芝芝直播的人，没资格说她坏话！她的可爱，是只要见过一面，就会深深陷入不可自拔的那种可爱！你不喜欢她，就请自动离开，芝芝不需要你这样的人给她抹黑！
芝芝的痴痴：不错！说炒作的，都是没看过芝芝直播的！只要看过的人，就永远不会说出这种无聊的话！
小粉红红红：弱弱举手问一下，哪里能看直播录像啊？我等一上午了，主播人都不在，我好奇，想看看昨天回放也没有。
芝芝的鸟蛋蛋：没有没有！主播登不上直播间，根本没法传昨天的录播！我也想看啊！啊啊啊啊！！
话题到这里，风向立刻又回到痛斥大浪直播服务器垃圾上，屏刷得飞快，大恶狼反驳的话刚发出来，就被瞬间顶没了。
“还是联系不上吗？”大浪直播野外活动专项负责人着急地问。
职员摇头，“一直都是关机。”
“除了手机以外，她还留了什么别的联系方式没有？实名认证做过了吧？家庭地址呢？”
“这个主播好像是京省在校大学生，认证地址是老家的，没法上门。目前唯一可以联系到她的手段，只有这个手机号了。”职员打开芝芝很爱吃的认证页面，上下拖动一番解释。
“怎么搞的！到底是我们北方线机房的问题，还是她本人不上线？查清楚了没有？”
看着急得一头是包的负责人，职员提醒，“机房故障是昨天的事，已经全部都修复好了，目前北方线的直播没有一个出问题。最重要是这个主播手机号联系不上，我估计……”
“什么？”负责人盯住职员。
“我估计是她的手机坏了吧。”职员眨眨眼。
“电脑不也可以直播吗？又不是非得手机！！自己报了三天的名，才播了半天就跑了，怎么一点契约精神都没有？”
“可能没想到吧，又或者，她上课去了。”职员看看时间，“再有一会儿就十一点，我觉得中午应该就能联系上了。”
林芝看了眼钟，十一点十分了。
林芝小心翼翼地问，“请问还要等多久？我真的有点急事……”
“快了。赵老师马上也回，你再等一会儿。”安静的办公室中，正低头阅卷的一位老师看了林芝一眼说。
把她带到办公室的监考赵老师是负责玉器修复方面的讲师，把林芝带回办公室问了几个问题，又打了两个电话，就回去继续监考了。
林芝在这儿已经干坐了快一个小时，忍到头上气包都长出来，又忍到气包消了，现在已经恢复到非常心和气的状态。
老师不也得下班吗？顶多再忍二十分钟就解脱了。
门外人影一晃，林芝赶紧转头，见到一位年近七十，胡子头发花白的老人走了进来。
“就是这个小姑娘？”
“何教授。”办公室内几人纷纷起身。
“都忙吧。”何教授看样子是从工作间出来的，衣服上沾着油彩颜料还有碎纸屑什么的，一边说话一边站在门口拍打。
“何……”林芝有点忐忑地看着何教授，“何教授……”
“你卷子呢？拿我看看。”何教授伸手。
林芝赶紧把卷子递过去，看何教授拿着不停地翻看，心里有点七上八下。
进了办公室赵老师才记起说带她回办公室的原因，说她这次卷子答得不错，用时又短正确率又高，基本上全班最高分没跑。
没解释为什么分高就被带回来，赵老师又撂下林芝给何教授打电话。
林芝在边上听着，知道何教授身边正急缺个打杂的，赵老师是替他着急，才这么急赶着把自己拉过来让人家相看。
“嗯，记性是不错。”放下卷子，何教授点头，“走吧，先跟我去工作室看看。”
一句话没多问就把人往回带，等于是确定收林芝做助手了，办公室里几个老师都有点羡慕。
“小姑娘，真是运气。何教授这两年身边都没进人，你跟着可能学不少东西呢。”
“不是我们个个都有本职工作，没时间跟着何教授干，哪能让你钻了空子。哈哈哈。”
“你有人家年轻人机灵？一把年纪，做个杂事都能把东西摔了，何教授不拿着扫帚给你打出来？”
几人打趣，办公室里乐成一片。
何教授脸笑成一朵菊花，背着手冲林芝扬扬下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