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道：“这倒是实话。”</P>
老黑眯着眼睛，望着两条人影，道：“阿灰，去。”</P>
释心随一个须发霜白的红脸道士快步迎了上来，合掌道：“阿弥陀佛，贵教远道而来，老衲未曾远迎，还望诸位护法慈悲，莫要生怪。”</P>
阿灰道：“好说，好说。”又朝红脸道士笑道：“张道长早上少林，不知可有结果？”这道人便是武当掌门张何。</P>
张何叹道：“惭愧，少林高僧与我等世俗志向不同，任贫道百般劝说，还是不肯投入神教。”</P>
阿灰转头道：“共赴长生这等好事，方丈何乐而不为？”</P>
释心摆首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佛家求涅盘，长生不长生的，倒不甚看重。”</P>
阿灰道：“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长生之下，还怕有什么禅机参不透？况且投入我教之后，还照常由你们自己打理寺中诸般事务，总坛平时也不会横加干涉，唯遇大事，才须一齐行动，到时听奉号令，事毕仍原其旧。”</P>
“阿弥陀佛。”释心双手合十，道：“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再者，少林寺开山立派七百余年，从不屈于人下，并派一事，老衲恕难从命。”</P>
阿灰声音渐冷，道：“天下归一，可谓大势。方丈，识时务者为俊杰，倒行逆施，必将自取灭亡。</P>
释心道：“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护法切莫再劝。我门下众僧尽在于此，大不了你们一声令下，以后江湖上没有这少林寺便是了。”</P>
“言重，言重了。”张何连忙从中劝道：“凡事当以和为贵，殊死争斗，对两派乃至天下武林毫无裨益。意见不统之事世间常有，咱们还是想一个折衷的办法吧。”</P>
阿灰道：“张道长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P>
“高见谈不上，老办法倒有一个。”张何道：“我等武林中人行事盖以力论，力强则尊，但以多欺少终是不美，难教人心服之余，亦为天下英雄不齿。依贫道之见，便按江湖规矩，双方各差好手，以武论道，胜者为王。如此一来，既免残戕流血，又不负诸多武林同道千里迢迢共赴少室山一场。不知灰护法和方丈意下如何？”</P>
“好！”阿灰道：“久闻少林武功享誉天下，今日又有这么多江湖上的朋友前来捧场，咱们借此良机，好好切磋切磋，战他个十场八场，让大伙儿都尽尽兴。”</P>
释心道：“不必那般啰嗦，咱们一场定胜负便好。”</P>
阿灰道：“一场定胜负未免草率。这般大老远的来了，我和几个师兄弟都想和少林高僧过过招，耍一耍。”</P>
释心道：“既然如此，老衲自不便扫了各位护法的兴致，十场也好，八场也好，少林寺尽当全力奉陪。不过须得有言在先，九位护法神功盖世，此番比武寺中倘若有人侥幸赢下一场，便要恭请诸位下山，以后莫再来了。”</P>
阿灰哈哈大笑，道：“谁人不知少林寺是天下第一大派，方丈这番话可要让武林同道见笑了。”</P>
“阿弥陀佛。萤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释心道：“贵教实力强厚，以一己之力合并半个江湖，一不施阴谋，二不论诡计，与各大门派相争之时，每每约定但有胜其一者，当即归回，绝无二话。今日到了这里，怎就变了样数？”</P>
阿灰道：“少林寺人才济济，武功博大精深，岂是龙虎盟、青龙会之流所能相比，自须另当别论。咱们便约九场，你胜我五场，我归一神教当即下山，日后绝不叨扰。”</P>
“承蒙贵教如此看得起我少林。”释心叹道：“老衲连一胜的把握都没有，何谈五胜。我看灰护法却也不必多费口舌，不如直接动手罢。”</P>
张何见状，开口道：“九位护法武艺超群，九局五胜确实有些为难方丈…”</P>
“阿弥陀佛。”释心捻起佛珠，唉声叹气。</P>
阿灰道：“看来方丈坚持要一战定胜负？”</P>
释心道：“不错。”</P>
阿灰转过身，道：“那好，反正今日师父要来，一战便一战，你们派人和他老人家打一场好了。”</P>
这话犹如一道霹雳击中释心，他踉跄了两步，强作镇定道：“你师父…他是何人？”</P>
张何也惊道：“什么！教主竟也会来？”他迄今为止一样不知道九大护法的师父、归一神教的教主到底是何方神圣。</P>
阿灰道：“等会儿见了面不就知道了。”说罢便往回走。</P>
“且慢！”释心叫了一声。</P>
“方丈改变主意了？”阿灰转过身，笑呵呵道：“是不是觉得还是和我们九个交手比较合算一点？”</P>
释心心下一横，道：“九场不行，最多三局两胜。灰护法若是不允，不管谁来，咱们只好死战一场！”</P>
阿灰挠了挠头，道：“我须回去问一问大家的意思。”</P>
此时群豪都已从南面上山，集在西侧空地。归一神教众人聚在东首，呈扇形坐立。北面除了少林众僧，还有百来个武当道士。</P>
释心回到阵中，释渡上前询问道：“师兄，商谈的怎样？”</P>
“恐怕凶多吉少。”释心叹了一口气，将详情叙说了一遍。</P>
释根道：“魔教教主终于要现身了吗？我倒想看看他有什么通天的本事。”</P>
释渡沉吟道：“和那九个护法打三场，未必没有机会。”</P>
释心叹道：“除了师弟，你我怕无胜算…”</P>
释渡笑道：“若是死战，他们不见得能在我身上讨到便宜。”</P>
释心一听这话，早已猜出他想干什么，慌忙阻道：“万万不可！你不能用那个…”</P>
释根也急了，怒道：“老和尚！你想永世不得超生么！”</P>
释渡淡然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如果连这点儿觉悟都没有，这一辈子经岂不是白念了么？”</P>
释心道：“还有办法，还有办法…”遂问释根：“他呢？他能不能出战？”</P>
释根摇头道：“灵兽作祟，他连五成功力都使不出，一遇强敌，怕自身难保。”</P>
释渡道：“师兄，这场仗，放心交给我罢。”</P>
“不行！”释心一口回绝，思虑良久，转身朝武当众人走去。</P>
武当弟子见释心过来，纷纷起身行礼。释心左右回礼，行到人丛最末。</P>
崖前一个瘦骨嶙峋的老道士和一个小道士盘腿坐在一起，正徐徐用功。释心见状，默声侍在一旁。</P>
老道士吐出一口气，缓声道：“短长，今日功课就到这吧。”</P>
“是，师祖。”小道士睁开眼，望见释心，问候了一声，起身退入人群。</P>
老道士问道：“方丈，没有商量妥当么？”</P>
释心合掌一礼，唉声叹道：“他们执意三局两胜才肯罢休，我实在没有赢两场的把握。”</P>
老道士轻描淡写道：“这个好办，贫道分你三成功力，可添七分胜算。”这道士正就是曾在奔雷谷拂出一袖，将滔天洪水引入荒夷之地，救下数万迁徙难民的无际真人。他原本出自武当，因和当时掌门师兄道见不合，于是远走他乡，直到归一神教在江湖上出现之后，才又回来。</P>
释心惊愕道：“这…这如何使得…”</P>
无际真人又道：“只是贫道最近正新修一门道法，恕不能多为助力，还请见原。”</P>
释心忙道：“真人大仁大义，厚施济人，少林上下感激不尽。但此事非同小可，贫僧诚惶诚恐，实在不敢受纳。”</P>
无际真人道：“归一神教谋的是大业，势必要顾全大局，今日来了这么多英雄豪杰，他们做事自然不能反悔。但你不同，你若是落败，想必一定还要死拼。贫道不想两败俱伤，所以一点儿心意，方丈就领了罢。”</P>
释心伏倒在地，含泪道：“真人大量！贫僧参了一辈子禅，然私利之心始终未除…惭愧，惭愧啊！”</P>
无际真人微微颔首，轻轻伸指一点，便有三道白光射入释心胸口。</P>
释心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再次拜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