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面,安静了下来。
沈清寒看着上半身赤裸着的男人,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那只抚摸过男人脊背的手。
“伤疤吗?”半晌,沈清寒鼻子里,忽然发出一声动静不明的轻嗤声。
她乌黑溜圆的眼睛,盯着费贺胸口的刀伤,无意识的不断低声呢喃。
“娇气的百达翡丽——”
“温室里的花骨朵——”
“被人呵护惯了的富贵花,被说了几句,就从此疯了,一蹶不振了吗?那我还真是.......白白救了你那么多次——”
“在利远号上的时候,你被血狂催眠后,注射了孙家林研制出的qsp深海藻类剧毒,是我路过,喂你服下解药,把你和你的伙伴从死神之镰下救了回来——”
“在松江江底的时候,我看着被水草缠身,陷入昏迷的你,我在想,华国的人民警察该是生而向阳,循着光芒的,不该被湮灭在漆黑阴冷,淤泥遍布,杂草丛生的江底。我用刀,一刀一刀划开了缠在你身上的水草,拖着你,把你抛上了水面,再次把你从死神手中给救了回来——”
“在南安人民医院地下车库的台阶上,你和来自窝毒国的间谍迎面僵持对立,在对方射出毒针的瞬间,是我替你杀了那个间谍,把你从那个,手里拿着世界排名前三的毒剂——甲弗磷酸三氯甲脂和鼠类病原体结合毒针的窝毒间谍手中,给救了下来。”
“在清澜山疗养院阴暗的地下室里,我看到你身后偷袭的赏金猎人,就把手中的匕首和太攀对准了他们,我替你杀了从背后偷袭你的人,而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富贵花,却毫不犹豫开枪洞穿了我的左肩!呵,你知道吗?我的骨头,直到现在都是隐隐作痛的。”
沈清寒背对着费贺,站在落地窗前,徐徐回忆着一幕幕刻骨铭心的经历,她声音粗哑,难听沉闷,断断续续,又带着几分艰难的滞涩。
“奇迹号上,19号墩塑俱乐部,我杀了阿依奴和他的三十个全副武装的境外雇佣兵杀手,从他们手中救下了即将被丢入彩色水泥中做成墩塑的四位老人和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士,”
“当然,和你说了这么多,我不是要求你报恩之类的,我就是心里堵得慌,心里不吐不快。觉得自己三番几次救了你,说了你几句,你就疯了,这让我非常难以接受!”
屋外偷听的三人,齐齐震惊了,目瞪口呆愣在了原地。
屋内,床上双目紧闭的男人,黑长的睫毛赫然已经湿润,殷红的眼角不断被汹涌的朦胧水汽笼罩,渐渐滑落下两道清晰可见的泪痕。
沈清寒的不徐不疾的话音,还在继续。
“我知道你们南安的警察队伍中,有败类,举报信就是我发给你的,我当然知道!从清澜山西辖区派出所长到南安市局的指导员,他们都成了孙晨光的走狗和帮凶,你们的根烂透了!我说废物都是轻的了,这么多年你们为什么没有察觉队伍里的蛀虫!让他们为祸南安,逍遥法外这么多年,害死了这么多条鲜活的人命!”
“当然,我并没有说你就是没用的废物,天狼平白无故给我加了个罪名,我是断然不会认的。”
“我承认你很优秀,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南安警界的希望,你和当年的黄志勇很像。敢拼,不怕死,枪法好,身手好,在清澜山疗养院的时候,你在昏暗中一枪爆了赏金猎人的头颅,那时候我就一眼相中了你,想把你带到西卡去,可惜你拒绝了....... 。”
“咳咳咳——咳咳咳——”
落地窗前,说了半天的沈清寒忽然脸色发白,捂着喉咙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和你说了这么多,我估计我接下来的一年里,都不能再开口说话了!声带断掉的人,就是沈斯年口中界于残疾与半残的怪物,他说我是死哑巴,不知道我还能开口,整整十年了,我头一次说了这么多,你就将就着听罢——”
“如果听进去了,就快点醒来,咳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不然,天狼他们会怪我的——”
沈清寒捂着嘴唇,咳的声音很大。
她脸色涨红,呼吸艰难而费力,肺腑中就像是被大车碾压过一般,四分五裂的难受。
床上的男人眉头紧皱,睫毛猛颤,倏地睁开了一双湿漉漉的黑色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