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国举起酒杯:“我提议,为了亲如一家的二十九号,大家干杯。”
上了年纪的人,几杯红酒下肚,记忆的闸门打开就再也收不住,回忆往昔,感慨现在,大家的共鸣是现代的年轻人生活的太安逸了,简直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哪里晓得当年的艰苦,当年的挣扎。
“现在怎么白相都不会被警察抓,不会判刑。”孙建国说,“我记得八十年代初,在家里开舞会都要被居委盯上,被民警抓去当流氓犯处理,搞不好要枪毙的。”
吴麟说:“刚从闭关锁国的状态过渡而来,乍一开放,什么苍蝇蚊子都进来了,不管就管不住了,矫枉过正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可惜了很多年轻人,一辈子毁了,甚至命都没了。”
章立说:“好在长辈们都熬过来了,日子越过越好,我父亲当年在北大荒,有一次出去寻羊群遭遇暴风雪,差点冻成冰疙瘩。”
小姑婆也深有感触:“很多同学永远留在了当地,我也差一点回不来。”
章立说:“吴阿姨去的是肖尔布拉克吧,那地方条件也是很艰苦的,听说连饮水都不能保障。”
小姑婆说:“条件艰苦可以克服,遇到坏人就没办法绕过去了,当年我们连的连长,不是部队啊,就是这么个叫法,连长是基层干部,不是个好东西,我那时候年轻漂亮,上海小姑娘嘛,洋气会打扮,他就盯上我了,我暗地里准备了一把刀,如果他侵犯我,我就杀了他,然后自杀。”
酒局的气氛忽然转向,所有人都凝神屏息,听小姑婆的下文,潘家宁更是紧张的一颗心砰砰跳,她在想如果自己在那样的年代遇到那样的人,是否有小姑婆的勇敢。
“刀子磨好了,没用上。”小姑婆说,“连长喝多了酒,自己一跤跌死了。”
大家如释重负,这是最好的结局,坏人得到老天的惩罚,好人毫发无伤,天意如此啊。
吴麟说:“没有手机,打电话要到厂部去打,联系只能靠写信,一封信从肖尔布拉克到石河子也要一个星期,等我知道消息赶过去哪里来不及。”
小姑婆叹了口气:“那辰光,我可想爸爸了,爸爸在的话,没人敢欺负我,我一个小姑娘离家万里,只能靠一把小小的水果刀保护自己,你们不晓得,连长一米八二百多斤大块头,我根本打不过他的。”
大家又都唏嘘起来。
“不过爸爸有个朋友,经常寄东西给我,上海的糖果,玩具,衣服什么的,你们不要小瞧这些东西,那辰光简直是我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小姑婆说着,忽然就泪目了。
“是啊,刘叔叔也经常给我寄东西。”吴麟叹道,“只是包裹上从来不写具体的发信地址,想写信感谢他都没路子。”
这场怀旧局喝得尽兴,回去的路上是吴涛开车,爷爷和小姑婆坐在后排,空气中都弥漫着红酒的气息,忽然小姑婆没来由的问了一句:“涛涛,刑事案的追诉期是多久?”
吴涛思索了一下回答道:“按照应该判的刑期来推的,最高刑期不满五年的,追诉期五年,最高刑期十年的,追诉期十五年,最高刑期是死刑或者无期徒刑的,追诉期二十年,但是这都是在没立案的基础上,如果警方已经知道,那是不存在追诉期的,比如南大那个刁爱青的案子就是,过多久都不会放过凶手。”
小姑婆幽幽的声音从后排传来:“何止二十年,五十多年了……”
吴涛心里一紧,今天小姑婆喝多了,吐露的是埋藏多年的心声,那么说,那个人不是自己跌死的,其实就是小姑婆下的手。
“涛涛你别多想。”小姑婆说,“我也是猜测,连长不是跌死的,是被刘叔叔除掉的,刘叔叔一直在默默保护我们,爸爸被抓的那天,是他从爸爸手里接过的我。”
“这个刘叔叔叫什么名字?”吴涛问道,按照年龄推算,刘叔叔应该早已作古,但历史上应该留下他的名字。
“刘放歌。”小姑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