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朝意出生那天，全府上下都很紧张。</P>

云幽人守在产房门外不停踱步，心里并未对即将诞生的孩子感到半分欣喜，有的只是焦灼、忧虑。</P>

只因她的夫郎在产下第一胎后身子变得愈发羸弱，以至于此刻连产夫都无法确定这第二个孩子能否平安降生。</P>

当孩子响亮的啼哭伴随着第一场春雨的“沙沙”声传入府内所有人的耳朵时，所有的家仆家丁都松了一口气。云幽人也是如此。</P>

她缓缓露出微笑，第一时间便冲到产夫面前询问自己能否进房陪伴。</P>

可是，当雷声如同击鼓一般响起，云幽人听见了此生最难以接受的噩耗。</P>

“主君没挺过来，已经咽气了……”</P>

闪电划破天际，也划破了云府一直以来其乐融融的纱帘。</P>

这一天，云且眠一直以为本该是个举手相庆的日子，如果不是爹爹去世了的话，如果不是看到阿娘想要掐死刚出生的弟弟的话。</P>

雨幕渐深，水雾渐浓，乌云压得一低再低，几乎让人透不过气。</P>

若非产夫有意阻拦，云朝意也该在这一日结束半炷香的生命。</P>

云氏主君的难产而死，让云家家主性情大变。周围的邻居都如是说道。</P>

尤其是云府府中的家仆们，无比深刻地感觉到家主对待他们相比以前是越来越刻薄。</P>

甚至，她在对待两个亲生儿子之时还更加苛刻。</P>

在云朝意满月以前，除却诞生之日恶狠狠地盯着他要将他掐死，云幽人甚至不曾正眼瞧过他，更别说举办什么隆重的满月酒了。</P>

云氏主君的一条命横亘在所有人心里，让所有人都无法对他欣喜，最多，不过是觉得这孩子可怜。</P>

好在，他有一个很爱他的哥哥。</P>

云且眠总喜欢围在奶父身边，使尽花招逗云朝意开心。</P>

每每这时，云且眠的眼睛总是亮闪闪的。</P>

云朝意说的第一句话是“哥哥”，喊得最多的，也是“哥哥”。</P>

自他有意识起，自己便常常和哥哥腻在一起，所以哥哥是他最亲近的人，是最亲最亲的亲人。</P>

他开始懂事，开始明白为什么周围的人总是对自己充满恶意，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哥哥也要和自己一样，受旁人挤兑，明明害死爹爹的人是自己。</P>

他也曾问过云且眠：“到底是为什么呢？”</P>

云且眠是这样说的——</P>

“爹爹是因为生我，身子骨才落下病根的，阿娘其实对我也很不满意，若不是因为我，意儿出生之时，爹爹也不一定会走。”</P>

“所以是哥哥连累了你。”</P>

他总是如此，把所有不好的东西都往自己身上推。</P>

当云朝意闯祸挨云幽人责罚时，也只有云且眠会站出来，挡在云朝意面前低声维护，替他辩解、替他尽可能的减少惩罚。</P>

“我是哥哥，保护弟弟是应该的。”</P>

一天夜里兄弟二人被双双罚跪祠堂，云且眠捏捏云朝意因为连累他而不开心的小脸，这样说道。</P>

“而且，意儿怕黑，哥哥不怕，有哥哥在，意儿就不怕了。”</P>

云朝意努努嘴，想来想去觉得好像的确如此，于是就不再计较了。</P>

他又忽而想到一个令自己十分好奇的问题，于是问：“哥哥，我们的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P>

云且眠微微一愣，有些欲言又止。</P>

他思忖片刻，扯唇一笑：“他……他是全天下最好的父亲。”</P>

“真的啊，那太好了！”</P>

看着云朝意瞬间发亮的澄澈双眼，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避开。</P>

假的，他撒谎了。</P>

爹爹并不爱他，也一定不会爱意儿，爹爹的眼里，只有阿娘。</P>

爹爹其实只想要一个女儿，因为夫凭女贵，他爱阿娘，所以想用这种方法将阿娘紧紧拴在身边，一辈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