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准备就绪,李唐朝高炉走去,一路经过群众演员扎堆的地方,就听到他们在窃窃私语。
“咦,怎么换人了,那日本子呢?”
“哇,是令狐冲诶!”
没办法,谁让《笑傲》太过深入人心。
“我昨天就看到了,他跟张子怡坐在一块儿唠嗑呢。”
“哎,伱说他跟张子怡……”
好吧,广大人民群众的八卦实力还是很让人敬佩的,李唐不由加快了脚步。
爬上冒着蒸汽的高炉,走到设备的后面,他举手向地面上正在仰望的执行导演示意了一下。
“好,各部门准备……开始!”
随着一声开始,李唐从设备里钻出来,先是长长吸了一口气,拍拍身上的灰尘,两眼没有目的性地朝四周看了看,然后拿起包背上肩头,沿着钢铁扶梯从上面走下来。
他走的很放松,这条陡峭的钢铁扶梯爬上爬下他已经走了无数遍,甚至都不用注意脚下,随意间每一步都走的很稳。
从出现在镜头前,到沿着钢铁扶梯走下来,在小黑屋盯着监视器屏幕的楼烨终于露出了笑容。
别看楼烨在公开场合好象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看起来很严厉,其实他是个很羞涩的人,只有在独处时才会释放自己的真实情感。
而同样在现场盯着李唐的仲村亨,一边看一边嘴里还在念念有词:“那路或多(怪不得,原来如此)……”
这会儿他终于知道李唐嘴里的“松弛感”是什么意思,动作、表情一切都看上去那么自然,没有丝毫表演的痕迹,活生生就是一个刚刚从高炉设备里钻出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背着包下班的工人。
随着李唐走到地面上,摄影师王钰扛着摄影机一路跟拍。
拍楼烨的电影有个好处就是你不必在意摄影机镜头在哪里,会不会走出镜头这些问题,你只管专注自己的表演就行。
李唐看了两天,拍摄路线早就看熟了。路线虽然是恒定的,但李唐有意忽略了仲村亨之前的表演。因为这场戏在剧本上只有一句话“198年,满洲。钢铁厂的工程师伊丹英彦从厂里下班,他的中国情人丁慧在等他。”
短短一句话,用楼烨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只要你能演,演一个小时都没有问题。
但李唐并不想搞的太复杂,因为群众演员是根据仲村亨的路子排练好的。比如李唐从高炉上下来,迎面碰上来两个中国人,戴着帽子,衣服干净,身份大概是雇佣的中国管理人员。可能就是因为这个身份,这两位管理人员看到日本人就格外客气,甚至用谄媚来形容。
两个群众演员,让开路的同时,摘下帽子向李唐鞠躬,李唐同样回了一个鞠躬,动作很标准,只是鞠躬的幅度明显要比两位群众演员小一些。然后理所当然地朝着两位群众演员让开的路继续往前走。
伊丹英彦是个日本人,他找了一个中国情人,平时对待中国工人也是客客气气的,在中国人的眼里他就是一个好的日本子,但是作为日本人的优越感是刻在骨子里的。
比如鞠躬的幅度小,对中国工人让开道路理所当然的态度,无不透露着他作为日本人的优越感,同时也反映了他的虚伪,为下一步成为日本特务埋下了铺垫。
这才是楼烨对李唐最满意的地方,表演细节的把控非常准确,而之前仲村亨的表演可能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拐弯走过粉尘飞扬,火光冲天的炼钢车间,李唐脸色如常,只是在走进车间前拿围在脖子上毛巾捂住了口鼻。而不是象仲村亨的表演,每一次总会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这是每天上下班的必经之路,走过了无数次,这有什么可皱眉的呢?
不过在走过炼钢车间的时候他和仲村亨一样加快了脚步,只是当他走出车间,拉下蒙在脸上的毛巾时,又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往前走,不过走路速度如同在走过炼钢车间时那样依旧不变。
因为这是他急于想见到自己的中国情人的迫切心理。包括迎面再次遇上一群中国工人,因为伊丹英彦是好的日本子,大家都愿意跟他打招呼。
他也露出笑脸道了一声:“再见!”
匆匆擦肩而过。
走出厂门口,那里支着一台摄影机,他直直地朝镜头走去,一直走到镜头前,停下脚步,顺手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然后四处看了看,看似在寻找,神情依旧波澜不惊……
“好,非常好!”
对讲机里传来楼烨略显激动的声音。
现场的执行导演拿着扩音喇叭及时喊停,而几乎与此同时,现场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现场的幕后工作人员都是见多识广的,刚刚李唐的这段表演和之前那日本子的表演,孰优孰劣,一目了然。工作人员在拍手的同时,甚至内心纷纷都生出了一股自豪感。
不光是现场的工作人员,包括候场的张子怡和看的异常认真的仲村亨,也都在拍手。仲村亨神情激动,鼓掌特别热烈。
日本人一贯慕强,如果你演的跟他差不多,他心里可能会一百个不服气,但是你明显要比他演的好的多的多,那么他就彻底服气了。
就好比美国爸爸把他打败之后,纵然爸爸虐我千百遍,我仍待你是亲爸爸。爸爸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是一样的道理。
张子怡倒是神情淡然,可能在她眼里李唐的表演固然精彩,但作为威尼斯小影帝、金鸡奖最佳男配来说,这就是他的基操。
其实表演说到底就是要走心,李唐的这段表演没啥设计,就是走心,一路走来,有下意识的作为日本人的优越感,又有想见到情人的迫切心理,不用夸张,不用刻意,润物细无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