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翠，若你不想读书了，就回来去地里干活，你愿意吗？”</P>
去地里干活？梁翠一听，心里什么犹豫都没了，急忙连连摇头，</P>
“爸爸，我要读书的，我不要去地里干活。”</P>
“阿翠，你还记得一年前，你要去上学前你答应过爸爸什么吗？”爸爸又问。</P>
梁翠点点头。</P>
“说说看？”</P>
“无论遇到任何困难与阻力我都要坚持读书。”梁翠背的很流利，说着又耍赖道，</P>
“我没有不坚持啊？”</P>
丝毫不愿承认刚才犹豫的人是她。</P>
“阿翠，爸爸是想告诉你，以后家里会越来越困难，你遇到的困难与阻力也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直到你哥哥姐姐大学毕业，甚至都不一定，到时候你可能会遇到更大的困难，那你还能坚持吗？”</P>
梁翠想了想，把去地里干活和接下来她要面对的两相比较，好像是去地里干活更糟糕一些。但按爸爸的意思，还要有更大困难，要是和“更大困难”比较呢？</P>
她不确定了。但还是嘴硬道：“能的……爸爸。”</P>
爸爸也看出来了，但没有表现出来，继续道：“好，爸爸相信你能做到。”</P>
“那爸爸，我的学费什么时候才能交？”</P>
“这个……要等年底卖猪才有钱交。”</P>
“那爸爸……你能去叫老师先给我发书吗？老师说你去保证就能提前给我发书……”</P>
这回爸爸没出声，默默掏出烟纸和烟丝，卷啊卷，卷成一根烟，点起来……</P>
半响才道：“不能！梁翠！”</P>
“为什么？”梁翠急了。</P>
“梁翠！我们做了什么就要承担什么后果，爸爸没那个本事，暂时交不起你的学费……父债子偿，就只能委屈你，谁让你是爸爸的女儿呢！……若你不是爸爸的女儿，也就不用受那么多苦……”</P>
梁翠一听就哭了，急忙抓住爸爸的手，哭道：“爸爸……爸爸……我要做你的女儿……我不要做别人的女儿……我不要做别人的女儿……我要做你的女儿……”她现在词汇还很缺乏，只会反复强调这两句。</P>
她记得很清楚，有一天，有一个叔叔来，说他们家只有四个臭小子，没有女儿，要和爸爸妈妈换一个来养。妈妈还好像很乐意的样子，那个叔叔就指着她，说：我看上这个了。</P>
虽然最后没换成，但梁翠还是记忆深刻，分外害怕自己被“换走”。</P>
爸爸也忙把烟丢了，用两个大拇指擦拭她脸上的泪水道：“好了，不哭，我们家阿翠只会是爸爸的女儿！”</P>
因为爸爸舍不得你去做别人的女儿！</P>
这句爸爸没有说出口。</P>
他想起当初无奈答应弟弟，这一胎要过继的时候，他不是很愿意，就希望生出来的是女儿，因为，女儿弟弟不会要，谁知生下真是女儿，他很是惊喜，就认定这是老天特别送给他的孩子。</P>
而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无不证明着这一点。</P>
梁翠破涕为笑,“是的！我只是爸爸的女儿，只做爸爸的女儿！”</P>
想又想又道，“爸爸，我一定不会放弃读书的，我还要继续拿很多奖状回来给爸爸呢”。</P>
“好，我家阿翠很棒！小小年纪就有了小梦想了。等再长大一点一定会找到自己的大梦想……”</P>
“爸爸，什么是梦想？”梁翠插话，天真又可爱。</P>
爸爸哑然，正想解释，然而不等他开口，梁翠又惊喜地道：“我知道了，是我要给爸爸拿很多奖状，这是梦想对吗？”</P>
“对！像这样的事就是梦想。阿翠拿了两张期末考试第一的奖状给爸爸了，这就是，这个梦想已经实现了一部分，阿翠只要继续努力就可以可以完全实现了。”</P>
爸爸相信我家阿翠一定会做的！但是，爸爸要说的还有，这不只是读书，还有梦想，等你以后找到了自己的梦想，你更要坚持！”</P>
“爸爸，那什么是大梦想？”</P>
“大梦想……大梦想就是阿翠很想要，但很难要到，要付出很大努力很久时间才能实现，或者不能实现的事……”爸爸努力解释，尽可能让梁翠能听得懂，但奈何他文化有限，编不下去了，只能转移说，“等阿翠长大了，懂得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自然就明白了”。</P>
“爸爸，那现在我就有大梦想了。”阿翠兴奋又神秘地说，一副快来问我啊的样子。</P>
“哦？那阿翠大梦想是什么？”爸爸也装作很好奇的样子。</P>
“我的大梦想就是，我长大了要当医学家，我要做出长生不老药，我要爸爸不老，要爸爸永远陪着我。”</P>
爸爸一下子愣住了，他不知道该哭该笑，心底酸涩的感觉在发芽，成长，丝丝往外扩，密密麻麻的，慢慢卷遍全身。</P>
他悄悄抹了抹眼角，声音暗哑，道：“我家阿翠最棒！那阿翠要更加努力读书才行，因为医学家要读很多很多的书，克服很多很多的困难才能实现”。</P>
“好的，爸爸。我一定会做到，无论遇到任何困难与阻力都要坚持读书的”。</P>
“爸爸相信阿翠！”爸爸摸了摸梁翠的头，把她额前刚才被泪水沾湿未干的发梢别到耳后，又郑重的道，</P>
“阿翠，答应爸爸，以后不要在不爱你的人面前真哭。”</P>
“为什么呀爸爸？”</P>
“因为……我家阿翠的眼泪比珍珠还珍贵，爸爸舍不得阿翠把它送给那些不爱阿翠的人”。</P>
“好的爸爸！”梁翠脆声答应。尽管不是很明白，但爸爸说的准没错，努力记住就对了。</P>
“爸爸，你现在为什么抽烟？你以前不抽的！”梁翠又问，孩子的思维总是很跳脱。</P>
爸爸又怔了怔，好一会儿才低不可闻地道：“人……都是会变的……，阿翠以后不要一直相信一个人。”</P>
梁翠没听清楚，就又纯真无邪地道：</P>
“可是……老师说抽烟是不对的，阿翠不要爸爸做不对的事。”</P>
爸爸瞬间又想笑了，感觉心里的烦闷一下散开了。</P>
他想，也许为了这个宝贝，他怎么着也要多撑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