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哥收回目光看向许炙:“这些人都是我找来的,但是打人的那个,我确实不认识。你要抓聚众闹事的人,就抓我吧。”
立刻有人拦着:“岑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大家都是自愿来的!”
“我们自己的责任自己担着,不要你替我们!”
“我们又不怕!大不了蹲几天局子,能咋地啊?大家一起还热闹,就当小长假旅游了。”
民警看不下去了,敲了敲桌子:“诶诶诶,这不是茶话会啊,当我们这儿是旅馆了是不是?还要热闹,还要旅游,要不要把WiFi密码告诉你们啊,一起开黑啊?”
立刻有人从善如流:“行啊!你家WiFi叫啥名啊?是这个宝宝的信号塔不?”
“嘿?”民警扬眉,“不许连那个!那是我个人的!”
有人绷不住笑起来。
气氛莫名其妙融洽了许多。
许炙侧头看那个叫岑哥的男人:“那人的样子你还能记清么?可以配合我们完成画像么?”
“那个人刚出现的时候就戴着口罩,我当时就觉得挺奇怪的,所以一直盯着他。李嘉他们跟那位领导说话的时候,我看见他拿了一把刀想要挤过去——那把刀看着可吓人了,我怕出事,就赶紧喊了一声,那人可能被我吓到了,在路边捡了一个大石头反手就往人群中间扔,大家都怕被砸到,当时就乱了,我想往那个人身边挤,但是……”岑哥无奈地摇了摇头,“后来我好不容易挤过去,就看见他把那位领导砸倒了,我犹豫了一下是救人还是追他,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那个人就跑没影了。”
许炙想起了什么:“给钱局做急救措施的人是你?”
岑哥僵了一下,摆摆手:“这个没什么好说的,要不是我带人过去堵他,也不会……而且当时不止我,好多人都帮忙了。”他看了一眼李嘉,“别听这孩子说话混蛋,当时也急得跟什么似的,跑到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大把创可贴……”
李嘉的脸都已经红爆了:“我才没有,我能不知道创可贴对那么严重的外伤没用么?”
许炙点点头。
看来他从那个黑男人身上分析出来的东西没有错。
这些人见识过这世界肮脏的部分,见的多了,便学会了按瓢画葫地勾勒那些拥有权力,对他们来说遥不可及的“领导们”的形象。他们愤怒,他们怀疑一切,他们优先做出的永远是最恶意的描写。
但是,他们也无奈。
看到的“真相”是不是经过一环环加工粉饰的结果?
被处决的主使是不是被更有背景的人推出来挡枪的背锅侠?
那些曾经被揭露,闹得人声鼎沸,群情激昂的事件在热度冷却以后会不会悄然“东山再起”?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他们都无能无力。他们有自己的生活,他们不能为了一些没有确定下来的事情中断自己的生活。
只有最恶意的揣测成了真,被曝光出来,他们才觉得有理由可以发泄了。
所以,在互拍新闻进行直播以后,他们拦住了钱局。
他们想要一个答案。
只想要一个答案。
你们到底有没有撒谎?
你们到底在不在乎我们?
你们到底对不对得起我们对你们的托付信任?
他们可能曾经在评论区写下过很偏激的意见,他们可能会不分青红皂白地谩骂诅咒,他们可能会无条件否定一个“领导”做出的所有功绩。
可这不代表他们会见死不救;会真的盼着领导不作为,国风不正直;会认为这个世界没救了。
许炙看着岑哥,看着李嘉,看着这一屋子平凡的普通人。
突然有些茫然。
在他们与这些人之间,错的究竟是哪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