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商队的人全都是醉荫楼的属下、此来的一路上……尽管杨离的身世只有少数几人知晓,可这些人的身世之中总是有或多或少的相似之处!故国家恨……流落江湖亡命天涯之人。
一路上、这个总是独自想着心事几乎是突然出现在醉荫楼内部的小郎君……自是会引发所有人的关注和侧目,私下里的议论纷纷、或是激动地猜测……让这些人下意识的将自己和这个神秘的小郎君隔离开来,所有人都在默默的观察着、判断着,评估着。
直到洪九这一跪!
所有人都已经断定、这个斯文秀气的年轻人肯定是南朝宫里流落出来的血脉!能让心高气傲的洪九如此下拜的……除了南朝那最尊贵的姓氏还能有谁?
有些人远远地看着、心里若有所思……有些人在激动在热血澎湃!有些人的眼底闪过一丝迷惘……有些人的眼神里却是掩藏的极好的贪婪和阴冷!
远处的崖壁上、一脸无所谓的陈驹悄悄地出现在老侍卫李尚的身旁,李尚头也未回的嘶哑着嗓子问道:“如此、可好?”
陈驹点点头:“与其让这些自家人一直在猜疑、还不如就这样让他们心里有个数!还不错……”
李尚想了想:“江湖深、就像朝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既然默认了小郎君的身份、还是不得大意,李氏……剩下的男丁已经废了……醉荫楼里面也是鱼龙混杂……要看护好他!”
陈驹却皱了皱眉头:“这些风风雨雨明刀暗箭、他永远都躲不掉!接下了、或者可以一飞冲天,接不下……也是他的命数!”
李尚侧过头瞥了陈驹一眼:“还以为你弟弟陈俊死心塌地愿意投效小郎君、你也会真正的愿意帮他呢!”
陈驹笑了笑:“他是他、我是我……下赌注的未必是真心为了他好!观望等待的也不一定不会在最紧要之时帮助他!一切……还是要看他!看他也没有识人之能、有没有容人之量,会不会用御人之术!”
李尚点点头、未置可否,只是眼神炯炯的看着那个和洪九坐在一起的年轻人……“只不过他的心意、始终未曾透露出来!”
陈驹轻声说道:“我等在观望他、他又何尝不是在观望我等?”
李尚道:“若他只是在观望醉荫楼的一切、那真就不如早早散去为好!若是要报亡国之仇、他要观望的,就得有天下大势!江湖事、朝堂事,官家事、边疆事……甚至是海外之事!”
陈驹笑了起来、笑的就像是一个有些难堪的乡下小子一般,开口问道:“他只是在那间呆板的书院里混迹了数年、连个真正了解这些帝王家屠龙术的老师都没有,您对他期望未免有些太高了吧?”
李尚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宠溺自家子弟的神色、傲然答道:“别说当年的汉高祖、唐高祖!哪怕是西楚霸王、又有哪个是那些腐儒手把手教出来的一代人王?哼、老师……天下间第一个独尊儒术的帝王乃是汉武大帝!可他也只是用儒术这面旗这条绳索驾驭天下人而已……小郎君若是拘泥于这些什么帝王心术屠龙术之类的玄虚,我等干脆就早早地散去算了!哪怕快意恩仇纵横天下之后如那楚霸王一般的下场、也强过蝇营狗苟腌臜算计一生……”
陈驹想了想、最终还是未发一言,转身退去、悄悄的消失在了夜色里。
慢慢的、几个神色有些拘谨的中年人走过来默默的向着杨离行了一礼!这时的这一拜、意味已经有些不同了……这些中年人的神色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淡淡疏离感的样子,似乎洪九李尚的态度、能够极大地影响到这些人!
杨离亦是不动声色、淡淡的回礼,既不过分刻意也没有半分倨傲!洪九端着茶碗坐在后面点点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满意和欣慰。
渐渐地、几个脸色有些激动地年轻人率先起身,居然三三两两的轮番单膝跪倒在尘土里向着杨离行礼!看来那些年纪大的已经悄悄地和这些南朝遗孤或者第二代子弟交代了一些什么,杨离一一将他们扶起、并未多说什么,却也让这些年轻人的眼里多了一丝神采!
篝火似乎都燃烧的热烈了一些、众人窃窃私语着,或是在低声争论着什么、最后还是被几个冷着脸的中年人呵斥了下去。
洪九喝了一口酒、笑着对坐在身边的杨离说道:“楼主窅娘就算手段再高超、终究还是一个女子!醉荫楼也只是一个勾栏起家……这件事本来就不被那些南朝士绅门第所喜,所以这些年来南朝的那些书香门第士绅豪族和我等都是维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我等这些不愿忘记旧恨的人、还有与赵家有血海深仇的子弟算是一个势力!大食海商和江南的豪商算是一个,那些南朝士绅豪族算是一个,此外……就是陈氏兄弟这些最忠心与楼主窅娘的青年!”
杨离想了想:“徐铉那些降臣……应该就是士绅的代言人吧?也就是说这些士绅豪族一直都是在两边下注!既不想得罪大宋官家、也不想把醉荫楼这样的故国势力逼急了……”
“哼!儒家文人……千百年来那个不是如此?改朝换代改头换面换个主人磕头而已、嘴巴里却偏偏全都是那些仁义道德!还有那些道门佛门……这个教那个教,没有一个好东西!要么故作高深要么摇头晃脑的只知道蒙蔽圣意捞取好处……忠心?哼……对他们而言只要在神佛座前磕个头、剩下的就都是浮云!”洪九捏着酒壶恨恨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