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离闻言只是冷冷一笑:“朝廷……为何如此苛待自家戍边的士卒?粮饷都不济、西军拿什么来守土为国?简直就是自掘坟墓……”
明心道长叹了口气、神色略有些复杂的说道:“还是因为忌惮……西军军中皆是百战老卒!自打北伐失利、大宋禁军精锐几乎损失殆尽,朝廷就愈发的忌惮西军了……潘美、曹彬,数次想出面整合西军……也都是无疾而终,自此秦凤路的西军愈发的让皇帝不喜了。”
杨离冷笑一声:“哼!整合……怕不是夺权夺军、玩那一套偷梁换柱的把戏吧?北伐一战、高粱河旁战死的,可不光是赵家横扫天下的禁军、北汉投过来的西北军卒恐怕死伤的也不少!”
明心道长不置可否、轻声问道:“可知太原的杨业将军?”
杨离点点头。
明心道长说道:“熙州那里的确以当年北汉朝廷的东府军袍泽居多、朝廷要指望杨业杨家的人脉声望来镇守太原一代,却又担心他麾下故汉军卒过多、就将不少当年杨业手下的军卒发落到熙州以西戍边守土!西军扎根西北、有征兵戍边之权,自此……朝廷就一再拖延粮饷,也是生怕熙州军卒愈发势大、生了变故啊!”
“所以西军就纵容走私、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崔氏之流的奸商豪族贩卖军械金铁,甚至倒卖宋人奴隶工匠?这……这不是饮鸩止渴吗?党项人愈发强大、西军将来难保不在党项人手里落下个灭军之灾!”
明心道长点点头:“这些年党项人不稳、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入寇边境、劫掠商队,却又频频对大宋示好称臣……但在更西之地、党项人据说还在不停地征战厮杀,六谷部的吐蕃部落、已经深受其害!只是党项人现在与西军关系微妙、六谷部求救无门,朝廷即使知晓了……恐怕打得也是坐山观虎斗的心思!不会帮助六谷部的……”
杨离皱着眉说道:“可一旦党项人在更西边征服了大片的土地,兼并了更多的杂胡西域人……那他们下一步就会瞄上远比西域要富足的西北和关中了!为何不能让西军支援一下六谷部和回鹘人呢?愚蠢……”
明心道长摇了摇头:“军卒亡于战阵,可军卒也强于战阵啊!朝廷、是想将这些故汉西军慢慢消磨死在没有战事的西域边疆,刀枪生锈、马老人疲,最后……再将杨业夺权,接着一纸诏书就能将这支西军彻底埋葬!”
“然后呢?”杨离目光炯炯的看着面前的这位道人:“然后、西军变成一条守边之犬!还是没了牙齿的那种……再以后就得眼睁睁的看着党项人或者是回鹘人强大起来,成千上万的马匪胡人肆虐西北和关中!朝廷却只得防备北方的辽人、无法全力西顾……自此西北彻底糜烂……生灵涂炭永无宁日!”
明心道长垂首不语、低声说道:“除非……”
杨离轻轻一笑:“除非宋皇北伐大胜、夺回幽燕之地吞并契丹人半壁江山!然后挟大胜灭国之威压服党项人和西域胡人……彻底整合西军、罢黜杨业等故国将领!”
杨离抬眼看了看北边的方向……轻声问道:“道长!不知这宋皇赵官家……能不能北伐一战取胜?”
明心道长悄悄叹了口气、惊叹于此子小小年纪就能洞悉这些大事的机敏,不过依旧低声答道:“天时地利人和……高粱河一战、大宋精锐遗失大半,岁入军粮虽然充盈、但依旧还是以扫灭的诸国库藏为主!后继乏力……地利、幽燕之地并不在手,幽燕民心未收、大军地形不熟。至于人和……唉!帝王兄弟失和兄弟睨于墙、魏王庭美一死……太祖皇帝遗子暴亡,故汉西军备受猜忌……更是无从谈起!北伐……难……!”
杨离苦笑一下、低声说道:“北伐再败……若是再败!中原元气尽丧……恐怕党项人就要举旗生事了!宋皇为了名声、就会采取优渥怀柔之法……党项人若是不傻、就会生聚力量,借助敲诈宋皇养精蓄锐壮大部族!继续扩大地盘招兵买马……然后、进击中原!契丹人也会借机兴兵南下劫掠……到时候、这中原河山恐怕就会烽烟四起民不聊生,那些……”
盘坐在蒲团上的明心道长突然抬起眼睛目露异色、低声说道:“烽烟四起遍地刀兵……那些……那些胸有异志、或者身负亡国遗恨的前朝贵胄,又或者是机缘深厚的乱世英杰……就有机会一窥那至尊之位!前唐丧乱之下、谁人能笑傲到最后……犹未可知啊!”
杨离一下子愣住了!这个明心道长似乎对自己的一切都是了如指掌……他是何意?难道说……这个明心道长在帮自己分析这天下大势,进而在乱世之中为自己又或者是为道门博得一个机会?
杨离安静下来、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明心道长,轻轻地说道:“道长这番言论、可曾对陈真人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