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州司理参军周安缓步走进了自己的属衙、门子躬身施礼然后退去,周安沉默着迈步走到了自己的值房。
小吏端了茶汤上来、恭恭敬敬的垂手站在一旁,周安看了看茶碗、问道:“知州和录事参军那边可有公事分派下来?”
“回参军、没有呢!辰州今年风调雨顺税赋收的也通畅、想来很是太平!”小吏扬起笑脸、恭恭敬敬的答道:“参军若是无事、何不回去歇息一下?想来这两日也是如此……”
“你在教某擅离职守吗?”周安瞥了小吏一眼淡淡的问道。
“哎呀!小的怎敢?小的这就下去做事了、文案都在桌子上放着,参军有事唤小的就是!”
小吏诚惶诚恐的拱手道歉、赶紧退了出去……只是、一离开周安的值房,小吏脸上的惶恐立刻消散无踪、回头冷冷的瞥了值房一眼,小吏背起手大摇大摆的向左边的自己的值房走去……暗暗道:“还剩下一年的官期、威风的什么?辰州自有知州和冯家坐镇!几时轮得到你这个外来和尚念经?哼……”
周安闭目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脑子里想的全都是今日上午自己见到的这两个年轻人……一个浑浑噩噩的道士、一个心思机敏的青年,自己本来得知了陈真人的弟子竟然来了辰州城、还以为可以寻一个直通朝廷的臂助,怎奈那个明月道士看起来却是个憨的!这样的人怎可托付大事?陈真人此举到底是何意呢?
“冯家……吴知州……京兆府……吴知求只一心回汴梁去图谋馆阁之职、他关心的只是政绩和税赋!三年一任他已经快熬到头了,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知道!剩下的……都是漠不关心、或是拿了好处或是视而不见,可……某只觉得良心不安啊!”
周安站起来走到窗边、支起的窗户吹进来一丝凉爽的秋风,周安喃喃自语道:“这天下何其苦?那姓杨的黄口孺子说的很对、谁人会管这些百姓的死活?一旦涉及到自家的前程性命、有多少还可以挺身而上的?”
窗外突然出现一个皂衣男子、隔着窗户对周参军拱了拱手,小声说道:“参军!知州那边回话了。”
“如何说?”周参军的脸色附上了一丝期待。
“吴知州说、这几日正在与官学的教授遴选诗词文章,还有他家老夫人的寿诞要操持、还有……还有今年年底准备好的税赋钱粮要点检……所以没有时间与周参军商议此事!”
“诗词、寿诞……税赋钱粮!哈哈哈哈……”
周参军脸色一白、低声说道:“这是在警告某、劝说某呢……呵呵呵,良辰美景诗词歌赋、还有自家人的喜怒哀乐!最重要的是……他的官声和政绩!冯家上下奔走甚至是捐助敬献……这一切都是他吴知州的功绩,若是坏了他的好事耽误了了他的晋升……就不行!”
周参军气恼之下在自己这个心腹的面前一下子有些失态了!这个心腹小心翼翼的四下里打量了一番、焦急地低声说道:“参军不可高声!这里……值房四下里哪里没有冯家的耳目?不可平白招惹了他们的忌惮!”
“算了!”周参军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你下去吧!仔细帮某盯着州府里面冯家人的动向,还有吴知州……算了!就这样吧……对了,汴梁来的张通判呢?还在家称病吗?”
“是!一直未到州府坐案,不过……昨日张通判乘车去西门处的白云观里敬香去了,据说是为了自家身体祈福!”
“够了!够了!下去……某不想再听了!都是一丘之貉……一丘之貉!”周参军恼怒起来、满脸通红的拍了拍窗棂……一时间浑身都在发抖!
心腹暗暗叹息一声、躬身施礼赶紧迅速地离开了小院。
“这么快!这么快就连朝廷官家派出的通判都陷进去了……这天日怎能如此昏暗?我大宋才开国几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周参军失魂落魄的走到桌案旁重重的坐下、伸手抓起一卷无用的卷宗捏成一团!
傍晚……天色已暗,辰州城西门处的白云观……依旧香火缭绕、门外往来的香客居士还是络绎不绝,后堂一间隐秘小院的净室内、两个道人正在相对而坐,其中一个、正是为了躲避明月而托词出去云游的道人慧心!
“那明月道士果真是陈真人派来联络慧尘的?可验看确实了?”白云观观主五十余岁、三缕长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慧心观主点点头:“唉!某心里实在是有些发慌,会不会是慧尘临死之前悄悄地与陈真人透漏过此事?所以陈真人才派人来此确认?”
“应该不会吧!慧尘虽然出家多年、但毕竟也是我冯家的嫡系子弟!他也应该知道、乱世这么多年我冯家是靠着什么才勉强撑过来的!此事……就算他再清高也不会自掘坟墓埋葬自己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