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正在打坐的陈抟老祖睁开眼睛没好气的骂了一句:“你这厮恁大的饭量,三十个炊饼咽下去都不当事!多少金银够得你吃用?”
明月一缩头、嘟嘟囔囔的说道:“俺这饭量是爹娘给的、俺又没啥法子……”陈抟道人身后坐着的一个少年闻听这爹娘二字、立刻心里一沉,低下头去。泪水不知不觉已然打湿了衣襟……
明月一见这少年又在哭鼻子、不由得说道:“你这娃娃、老是哭个甚?要不是金银都给你在路上换了药材治身体、俺怎会饿成这样?俺又没怨你、你老哭什么?哭的人心烦……”
少年不语、只是无声的哭泣,身前的陈抟老祖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哭便哭吧!人生于世、便是那哭着来哭着去……你和爹娘的这段缘分已尽,哭得几次便当做送行了。”
“道长!偌大的村庄,为啥就咱家遭了盗匪?还害得宋郎中无辜丧命……”离哥儿红着眼睛看着眼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问道。
陈抟老祖摇了摇头:“这天地之间的事情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贫道拾下你、你就已经孑然一身了,你的家园已被焚毁、父母也已经安葬,还有你那位郎中师父、这就是缘分尽了,贫道替你寻了这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足以让你长大成人。只是、这地方收不收你……还要看缘分喽!”
一旁支着耳朵的明月闻言说道:“真人!要不然就把离哥儿小子留下算了,正好给俺做个伴儿、反正他饭量倒是不大!”
陈抟老祖摇了摇头:“留不得、也留不下!他的缘分不在这里……”
老儒生远远地看到了树下的一老二少三个人,立刻躬身一礼:“含章书院王云生见过陈真人!”
过了半晌、含章书院的山长王云生捻着长髯若有所思的看着不远处、此时那虬髯道童明月肩上驮着那离哥儿,正在树丛间追逐着一只蝴蝶……低声说道:“这孩子倒是真的命运多舛、只是这红尘万丈生来就牵扯因果的实在是太多!真人难道就没想过将他收在门下吗?”
陈抟真人淡淡笑了笑:“你都说了我是真人了、真人为何要做那无用的事?这娃娃身上的因果贫道斩不断、放在你这里让他长大就是了,我知道你现在是真的心怀天下了、但是你心中的天下只是那亿兆黎民芸芸众生,此事难……难如登天!你的执念其实就是你的心魔,这娃娃身上的因果、就当做是考验你心魔的一道磨砺吧!如何?”
王云生无奈的笑了笑:“真人也知道、我自今年起锁了剑阁的顶楼,这天下太平了,书院恐怕要真的要以读书明理、兼济天下为己任了!如果留下、这娃娃我也只会教他读书,那些兵书战策武道典籍他是看不到了……”
“那不是正好?”陈抟老祖微笑道:“那就让他这辈子做个明理之人就很好嘛。”
王云生微笑了一下:“既如此、那晚辈定然尽心栽培他!”
夕阳西下、离哥儿站在书院山长王云生的身侧,呆呆的看着陈真人带着那虬髯道童明月慢慢的消失在山间、心里竟然生起一丝不舍。抬眼偷偷看了看一脸愁绪的老山长、便又低下头不吭声了。
王云生的心里满是愁绪……陈抟真人临走前为他占了一卦,然后长叹一声留下几句卦辞:因果向来无善恶、生死只在存灭间,放得天下回本真、九载浮云散满天。
“真人这是告诉我、书院当有大难吗?九载……九载之内散去书院让门人散落世间方能得存?可真要散去、这世上还有含章书院吗?”王云生皱着眉摇了摇头……“子不语怪力乱神,这道家真人、真是小心过甚了吧?唉……”王云生低头看了看身旁的少年:“你叫离哥儿对吗?”
离哥儿赶紧抬起头答道:“回山长!小子名唤杨离。”
王云生微笑着捋了捋胡须:“莫要怕、含章书院已经立在深山近百年了,书院不收达官显贵之后、也不收心怀叵测之徒!收拢的、多是和你一样在乱世之中流离失所无依无靠的聪明孩子,这里不论出身只看心性!你入了书院就知道了,跟我走吧!”
“是!山长……”离哥儿躬身施了一礼,跟在王云生身后慢慢的向山里行去。边走边回头看了一眼……陈抟老祖师徒两个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山间,只余下一轮夕阳缓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