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明白,当初圣人只是让他压着中书省的册命不发,可没让他销毁,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因为圣人就是要看看他们之间,怎么狗咬狗。
如今寿王反戈一击,算是与太子划清界限,这一点圣人是满意的,而太子呢,让王琚帮着王忠嗣说话,又走错了一步。
王琚那是谁?那是天子元从,那不是你该用的人。
圣人从来看的就不是对错,而是形势。
太子等了半天,没等到高力士帮忙,心知今遭多半是完蛋了。
李琩脑袋上顶了绿,他也顶了一个。
绿帽子一说,源自于元明时期,规定娼妓的丈夫要戴绿色头巾,在大唐没有这种说法,而是有些地方的罪犯,会裹绿头巾。
张二娘与李琩在曲江池共处一室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没有李隆基的默认,谁敢传。
太子语气哀求道:
“父皇,儿臣万万不能收纳此女,否则,储君颜面何在啊?”
“你还知道自己是储君?”说罢,李隆基猛地将手里的鼓槌扔在了地上。
太子和咸宜同时被惊吓到,纷纷跪倒不敢抬头。
“大家息怒,”
高力士也是一脸惊慌失措,赶忙跑过去捡起那支鼓槌,仿佛是捧着人间至宝一样,小心的拿在手里,查看是否损坏。
还好,啥事没有。
大家,是高级别宦官,偶尔对李隆基的称呼,类似于一家之主的意思。
高力士这么说,自然就是提醒李隆基,这是家事,不要牵扯太大了,毕竟高力士已经揣摩到,圣人恐怕是要对王琚下手了。
李隆基冷声道:“滚出去!”
太子和咸宜都被吓坏了,不敢再哔哔,闻言赶忙告退一声,就往外走。
这时候,咸宜突然觉得袖子被人拉扯了一下,扭头一看,这才发现高力士已经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她背后,给她使了一个没让你走的眼神。
咸宜这才恍然大悟,又返回来重新跪下了。
“说说吧,”
李隆基接过鼓槌,低头抚摸着:“你是怎么将人家逼的要跳进池子里?”
咸宜一愣,喊冤道:
“父皇明鉴,这个女人心眼太多了,女儿本意只是想羞辱一番,谁知道人家口口声声说什么,一定会做我的阿嫂,女儿气不过,给了她一巴掌,她就跳了。”
她这一次还是听劝的,没有提杨太真那句话。
高力士在一旁忍不住笑道:
“终究是外戚,十八娘也无需动粗啊。”
咸宜挺胸道:
“我是当朝公主,父皇亲女,是她欺辱我在先,我才这般,阿翁要信我啊,吃亏的是我,宫宴上,我奏请父皇赐婚的时候,阿翁也是听到的,没他们这么恶心人的。”
“老奴自然是信公主的,”高力士哈哈笑道,他是家奴,就算心里不信咸宜的话,嘴上也永远不能这么说,何况他是真信。
咸宜缺点有很多,但在圣人面前,从来不撒谎。
李隆基也被气笑了,忍俊不禁道:
“都是你和十八郎干的好事,人家闭门在家,都闹绝食了,如今又一个落水的,你让朕如何处置?现在是不赐婚都不行了。”
咸宜满脸喜悦的不迭点头:
“父皇圣明。”
赐的好啊,恶心死李绍那个王八蛋。
“女儿也看出来了,这对父女仗着父皇恩待,胁迫圣恩,”
咸宜冷笑道:“哼,这些小算计,怎能瞒得了父皇?”
说着,嘴快的咸宜话锋一转,突然又问道:
“对了父皇,我阿兄的婚事如何了?”
高力士微笑点头:“大家已经准了,也召见了那个郭四娘,是个稳重的孩子。”
咸宜心情大好,起身取来琵琶,笑道:
“那女儿为父皇奏一曲吧?”
李隆基仰头一笑,正要答应,突然想起时辰还不算太晚,娘子多半还未休息,实不宜被咸宜耽搁在此。
“回去好好习练一番,等中秋之日,朕再听你弹奏。”
“好嘞!”
咸宜也是个直肠子,风风火火的又将琵琶放好。
“女儿告退。”
李隆基望着女儿离开的背影,微笑着摇了摇头。
他的亲情,儿子们一点没沾到,也就是几个女儿有这个荣幸。
人的感情终究是需要宣泄的,亲情又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环,李隆基还没有修成神仙,自然无法摒弃父女之情。
但是父子之情,已经被他挥刀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