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听见了那股温暖而热切的声音，甚至看到她一袭时尚的装扮，却又极认真地对着自己大笑，像一个孩子般，纯粹，透明。</P>
又像一个老友，自然、温馨。</P>
心里不由得一颤，他赶快写道：“你好，我上次不是故意的。”</P>
但打上去很快又一个一个的删了，这样子显得太客套了。</P>
“我上次没回你，你不介意吧？”</P>
准备发送的时候又一下子全删了，这句话也不切当。</P>
“你叫什么名字？”</P>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打这样的消息，并且毫不犹豫的点击了发送。</P>
如梦游一般，完全不知道这句话最不合适。</P>
正当他寻思着要撤回的时候，对面发来了消息。</P>
“苏冰。”</P>
“你的名字叫苏冰？”</P>
“是的。”</P>
他略带一丝失望，文学的人血液里的文字都是生命的。这个“冰”字，让他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气。仿佛一个隐喻，他害怕时光会在某一刻，挑拣出这个字的真意。</P>
但很快，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眼睛里闪过一道光亮。</P>
也许她就是自己想象中的女孩，外表洒脱冰冷，但内心专诚炽热。</P>
准确的说，只为自己一个人生火燎原。</P>
少年的心思就是那般简单又幼稚得可笑，看到一缕花草，可以幻想出一百万个茂盛的春天。</P>
“真好。”</P>
停顿了片刻，他快速打出这两个字。</P>
“哪里好？”</P>
一群叫不上来名字的灰色飞鸟从身后的天空敏捷得掠过，迅速的消失在云影里。翅膀交叠发出的声响，轰隆隆的，这个季节就要来了吧。</P>
吉安的春天，陆辰安的春天。</P>
“你似乎很开心，对不对？”</P>
“此话怎讲？”</P>
虽然言语波澜不惊，但看着屏幕上的这条消息，内心谈不上兵荒马乱，但可以想到冬天的海鱼已经开始逆流洄游了，寻溯那一方久违的温暖的水域。</P>
“难道是我的直觉出错了？”</P>
此刻陆辰安几乎每看到一条她的回复，都能迅速地脑补出她的表情和动作。</P>
这种先入为主的感觉，让他没有任何防备。</P>
而且，她的语言越少，他便越发笃定自己内心的猜想。</P>
“你说得是，我确实很开心。跟你说话，仿佛我能弥补自己失掉的时光和那份想成为我自己的勇气。”</P>
“你的意思是……”</P>
她犹豫了一下，如同后面长串的省略，心跳漏掉半拍。她安静起来，察觉到些什么，欲言又止。</P>
陆辰安不知道，对面的她，此刻表情僵硬，并不开心。</P>
“你上什么学？”</P>
陆辰安看着屏幕愣了一下，她突然这样问道。</P>
“大三，再开学就要实习去了。”</P>
“那你现在是很无聊吗？”</P>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P>
没等陆辰安回复，她便匆匆下线了。</P>
心灵的最底端最柔软的一角，像是被别人伸去一只手，猛地戳了一个口子。然后透过神经末梢，直贯大脑皮层。</P>
半个小时，灰暗的头像没有再亮起。</P>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P>
陆辰安转过身，透过教室的玻璃窗子，望着远处群山模糊的轮廓，寂寥，落寞。</P>
突然觉得挺可笑的，心里暗暗自嘲道。这些年，自己像一个孤魂一样，始终游离在人间的幸福表层。</P>
谎言、抑郁、隔离。</P>
即便如今躲在了吉安这片净土上，依然无济于事。</P>
陆辰安肚子疼得厉害，思绪也迅速地撤回来。</P>
电话通了，贴近耳朵，他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颤动。</P>
“是谁，河北的？大半夜的，你是有病吧？”</P>
“困死了，睡觉。”</P>
一串抱怨声，凛冽，犀利，没有丝毫停顿。</P>
短暂而清晰的忙音……</P>
夜，显得更深更长了。</P>
显然，她没有存过自己的电话号码。</P>
窗外的雪花下得紧了，落在窗子上，即便是黑夜，也能看的白了一大片。</P>
呼吸蜷缩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胆颤心惊的日子。</P>
又过了几天，陆辰安正在教室写作业的时候。苏冰发来信息。</P>
“对不起，上次我不是故意的。我那时候心情确实不太好，其实我也有很多不开心的事情。”</P>
“嗯。”</P>
“好吧，你生气了？”</P>
“其实，我上次还盼望着你会先给我发消息的。但是一连几日，你似乎消失了。”</P>
如枯叶寂寞地零落，省略掉脉络里清晰的声响。陆辰安从她的文字中，曳出淡淡的失落。</P>
“我……”</P>
他有些恍惚，愧疚浮上来，浸泡在更高浓度的失落里。</P>
脑海中，她的形象，此刻变得模糊许多。</P>
同时，他也隐隐感觉到，自己在她心中似乎并没有很重要。</P>
他很想直截了当地问她，自己是否是一个重要的人。但犹豫着还是换了问题。</P>
“上次你问我，那你呢，你上什么学呢？”</P>
陆辰安努力转移心绪，仍是略带期待地问道。</P>
“我开了学就大一了。”</P>
“原来，你……”</P>
心跳崎岖，陆辰安的表情有些黯淡，心情也是。</P>
对比之下，自己再过一年就要离校了，岁月不居，镜里流光。三年的韶华，安逸和痛苦交织成一汪温水，让他在不知不觉间失去了知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