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比苏道山大四岁,苏与比苏道山大一岁。小时候,苏道山整天被苏婉背着或牵着。苏婉心细,带着弟弟玩,总是能照顾得无微不至,几乎从来没有让苏道山磕着摔着过。
但有时候,苏婉会给苏道山抹上胭脂,梳上辫子,然后就捂着嘴咯咯直笑,拉着他和苏与一起过家家。有时候也会拿一些酸果子捉弄他,看他五官皱到一起,就开心大笑。然后捏着他的腮帮子扯来扯去。
她温婉的性子下面,其实活泼着呢。
因为当时刚回翼山城没两年,苏家和各大世家都还处于客气和谐的蜜月期,家眷经常互相走动,因此有时候还会有朱家、岳家、林家等其他世家的孩子一起玩。
夏天院子里铺着竹席,往往一睡就是一排。
苏婉是当之无愧的大姐头。以至于直到现在,哪怕很多事很多人都已经变了,见到苏婉,小一些的如岳蓁,朱学康,林烜等世家子弟,都得老老实实地叫上一声“婉姐”。
树上的虫鸣和丫鬟手里的扇子,就是那时最深刻的记忆。
姐弟两从小到大无话不谈。只不过年龄越大,苏婉就越忙碌,苏道山性格也愈发木讷,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像现在这样,扮演一个听众而已。
“明天,咱们不去郡考了好不好?”苏婉说着,再度试探着劝道,“之前赵杏儿不是说东城那片旧园子的梅花开了吗,我倒觉得可以去看看。”
“不!”苏道山摇摇头,停下勺子,把碗往苏婉那儿推,一脸执拗地道,“我要去!”
“去,去!”苏婉赶紧道,“我就随口一说,你好好喝粥。”
嗯?苏道山将信将疑地盯着她,见她连连摆手,一副再也不提这事儿的模样,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喝粥。
苏婉低头和怀里的苏昔昔对视一眼,苏婉愁肠百结,昔昔则小大人一般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苏道山嘴角浮现一丝得意的笑容。
现在扮演这个书呆子,他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不过话说回来,也得亏原身是这么个奇葩性格。用起来还真是很方便。至少在苏家,不管自己要干什么,只要摆出一副牛脾气上来的样子,就基本就无往不利了。
哪怕在别人眼里,自己做的事情再匪夷所思,想法再让人啼笑皆非,也都是正常的——跟一個牛脾气的书呆子计较,你也得先知道这家伙哪根筋又不对了不是?!
“你想报考哪个宗门?”苏婉问道。
“寒谷!”苏道山理所当然地道,一副无知者无畏的模样。
苏婉哭笑不得。郡考对应的就是北郡的九大宗门,跟人家寒谷压根儿就没有关系。而想要进寒谷,必须要州考才行。这小子想郡考进寒谷,跟考个童生就想当状元一样牛头不对马嘴。
想着,苏婉心念一动,好奇地问道:“是不是谢大师跟你说了什么……”
苏道山是谢寻白救出来的,虽然可能性极小,但万一谢大师觉得和他投缘,两人之间有什么约定也未可知。
大家可都是看见,自从住进苏家堡以来,这两天,那位谢大师天天都过来找苏道山一起喝茶聊天。一位夏州顶级宗门的强者,一个小书呆,相处得倒是十分融洽。
“说什么?”苏道山一脸茫然。
苏婉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简直是异想天开:“那你为什么想进寒谷?”
“就是想。”苏道山固执地道,然后想了想,给面子一般勉为其难地解释了一下,“他们很厉害!”
苏婉觉得自己都多余问。
无可奈何地同时,她也大概有了一丝明悟。想来,山弟是之前被谢寻白所救,被对方的实力和风姿所折服,加上外面都开玩笑说他傻人有傻福,自尊心作祟之下,才起了这个心思。
“傻子!”苏婉拿他没辙,只能没好气地嘟囔一声。
苏道山充耳不闻。
在苏家,只有两个人敢这么骂苏道山。
一个是苏婉,一个是苏与。苏婉性格温婉,声音轻柔,这两个字的吐字总是绵绵的,带着一丝笑意和宠溺。苏与性格直率火爆,声音清脆,语气总是带着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娇嗔。
露台上一时安静下来。
苏婉知道改变不了苏道山的主意,干脆把这事儿放开,东一下西一下地捡着自己想说的说。
“之前你被米家抓走,可把家里人都吓坏了。伱是不知道,你二姐那样泼辣的一个人,当时却哭得稀里哗啦。还有道春那小子,提了把刀就要去跟米家拼命……”
“岂用道春来。我若出手,单枪匹马也能杀出来。”
“……”
“听娉婷说,你今天去了西门,可看见米家被发配的那些人了?老太太说了,若是米家照着规矩跟咱们斗,赢了输了咱们都认。可他们不该绑架你,这次可不能放过他们……”
“唉,圣人有云,得饶人处且饶人。君子之道,唯忠唯恕。诛除首恶就行了,何必滥杀无辜。当常怀悲天悯人之心……”
“……”
“谢先生救你的时候,不光杀了抓你的米琅,还杀了米家另外四个子弟,你当时怎么没说他滥杀无辜?”
“呃……那不一样!”
“……”
“不过说起来,米家这些年还真是人才辈出。米烨当时忽然被谢先生抓了,米家群龙无首,换个家族,只怕已经是惊慌失措。结果米家四长老米焕倒是果决,这边人还没去,他就召集了米家庄留守的一部分高手试图从南门突围,只是终究慢了一步,被城卫连同烈火军拦了下来,等到各大宗门和世家赶到,当时就杀了个干净……”
“唉,相煎何太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