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之不足以泄愤。</P>

叫她们后半生生不如死！</P>

才是煎熬。</P>

一应事情了断后，沈修妄从头到尾没流一滴眼泪。</P>

性子越发沉郁莫测。</P>

老夫人和崔氏开口劝慰不了一句，便被他骇人冰冷的眼神堵了回去。</P>

哪怕他以正妻之礼下葬念棠，旁人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P>

念棠的陵墓立于鹿鸣别苑后山。</P>

沈修妄捧着汉白玉石墓碑，日夜雕刻。</P>

碑文刻完，又刻牌位。</P>

他不再入沈府，只每日枯守别苑之中，对着已逝正妻牌位一坐便是一天。</P>

别苑处处无人，却处处皆是人。</P>

姑娘在池边喂锦鲤，又或是去园中折花。</P>

她的绫罗绣裙都在，不日还要回来穿的。</P>

暮色渐沉，沈修妄靠着窗棱，闭上双眼。</P>

轰！</P>

一道惊雷横空砸下。</P>

狰狞紫电撕裂长空。</P>

顷刻间。</P>

地动山摇，狂风骤起，暴雨如注。</P>

京中秋后少雨，闷了这么些日子，总算痛快落下。</P>

窗边公子如入无人之境，岿然不动。</P>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P>

长风满身雨珠，难掩焦急：“公子，后山桃树突遭雷击，已被拦腰折断。”</P>

沈修妄陡然睁开双眼。</P>

风急雨骤，天色晦暗。</P>

五株尚未长成的桃树横七竖八躺倒一地，有被狂风连根拔起，有被雷电击中，枝干乌黑。</P>

沈修妄疯了一般，冲上坡地，扛起树干往下拖。</P>

尖锐枝杈戳进他尚未愈合的皮肉之中，渗出丝丝缕缕血迹。</P>

坡道湿滑，满是泥泞。</P>

雨珠大如雹，噼里啪啦朝人身上砸。</P>

狂风怒吼，拉扯得人站不住脚。</P>

公子一身白衫湿透，肩头血淋淋，他就像一头不知疲倦的牛，一趟又一趟从坡上扛着折断的桃树，将其放于亭中躲雨。</P>

长风和远泾根本无法上前插手，只如泥胎木偶般站在雨幕下，心急如焚。</P>

电闪雷鸣，轰隆轰隆。</P>

老天爷似乎发了狠，紫电一道接一道划破苍穹，直叫人头皮发麻，神魂尽丧。</P>

还剩最后一株。</P>

沈修妄脚步匆匆，一个踉跄，摔下陡坡。</P>

“砰！”</P>

公子双膝触地，重重跌进坡下的泥坑之中。</P>

泥花四溅。</P>

本就折断的树，经此一摔，“哗啦”顶端又断一截。</P>

沈修妄跪坐在地，垂头看向满身黑泥，忽的眼眶一热，低笑出声。</P>

面前突然出现一双女子绣鞋，头顶遮来一顶油纸伞，雨珠砸在伞面上，啪啪作响。</P>

沈修妄陡然抬头。</P>

仅一瞬。</P>

满眼希冀再次化为泡影。</P>

入目是长姐心疼担忧的脸。</P>

沈倾意弯下腰，将伞面遮于他头顶，轻声道：“阿弟，回去吧。”</P>

沈修妄仰头看她。</P>

胸口传来剧烈绞痛，一股压制不住的腥甜热流往喉咙口上涌。</P>

“噗。”</P>

他张口呕出一大口嫣红鲜血。</P>

襟前斑驳，白衫便红衣。</P>

沈修妄扯了扯唇角，血丝成线。</P>

猩红眸中热泪溢出，滚滚而下。</P>

他说：“阿姐，桃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