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这个梦境的编造者。

傅瑾望著她，斂眉。

「咔。」

画面碎裂成一片片残像快速的远去，场景如同被碎纸机吸著往下的紙，切分成一片一片的碎块。

在這個開始破碎的世界，少年與女孩的視線不經意的交錯，他微微笑著，可她卻看見他的顫抖着。

女孩的身高倏地抽高了，及肩的长发一点一点染上银辉落在腰际。

白色的长袍显得她很瘦，病弱的面容看来有些苍白，她伸手，白袍的袖口就往下掉。

把她的手腕并在一起的时候，傅瑾一只手能抓两个。

他应该轻易一脚能够将她踹飞。

傅瑾先前见到她的时候，是十分紧张的情况，从来没注意过。此刻再一打量，才发现她很瘦，真的很瘦很瘦。

予儿抬头望著傅瑾。

傅瑾低眸望著予儿。

「妳瘦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傅瑾的声音微哑。

她轻笑，顯得很悠然自得。

「大概是因为，你不在我身边陪我?」

傅瑾打量她。

他瞇起眼，双手抱胸，神情不以为意，「陪？你是指强制我枕在妳的腿上，不然没饭吃的事，还是妳跑出门不和我说，然后把我关在阳台外面饿了一天，回来的时候还恬著脸叫我的名字让我过去陪妳的事?」

予儿回过头，她看向零，「把六感封掉，好吗？」

傅瑾冷笑，「都到这了，妳还想瞒？」

予儿不为所动，「傅，你的生命拖不过两年，不好好回去陪陪她吗？」

傅瑾虽说不至于太惊讶，但也有些许意外，「一两年?」

予儿点点头，「别忘了，你们的脏器和普通人类的不一样，是只打算在短暂年份里使用的?」

?」她说得对。傅瑾沉默了。

他仰天望著天顶。

这是异度空间，没有蓝天，也没有星空，只有一片黑，和足够普通人视物的光，「我们死后，妳会关闭这个系统吗?」

「大概会?」

?我有个问题一直很疑惑?」

「你」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和我说那么多没用的事?」傅瑾低下头，他一个个数著，「愿、裔、艾莉希、氹他们每个人，都向我表述了不同程度的真理?」

「妳本就知道我和他们不一样，活不久了，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引导我思考，让我看见克苏鲁，让我认为自己应该要跳脱因果链，甚至不惜让裔送出双眼来觉醒我的意识?」

予儿笑了，她问他:「难道生命可以因为短暂，就放弃追寻真理吗?」

「以及，我希望你可以在这个世界真正的成为墓者?」

「傅，你觉得氹、艾莉希、裔，他们是真切的活著的吗?」

她那天曾对他说过:「人类在面对自己时，就像面对机械娃娃奥林匹亚的霍夫曼一样，明明是机械，却因为其能唱出优美的歌曲而误以为拥有自我?。

而今，她向他索要对于她这段话的回答。

?」傅瑾默了很久，最終他回答她：「（在我眼中）他们就是活生生的人?」

「可是他们会死。而且很容易就会死?」她说。

「如果是现在的我，只要走出去，把游戏的主机停掉，删掉所有程序，他们就会消失?」

即使在他眼裡，他們就是活生生的生命，但她依然很轻易的就可以扭转他们的想法，只要她想，稍微挥挥手，这个世界就会消失。

?我的回答不会改变。」傅瑾笑。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你打算什么时候把系统停掉?」

她并没有回答，只是說：「人类不同于其他生物的地方，就在于他们并不仅仅只是机器。而是拥有背后的心智?」

她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人类虽然是酵母菌，但是特别的酵母菌?。

「于我来说，我还想再观察观察这种心智带来的化学反应有个很在意的现象想看看最后的结果?」

傅瑾问她:「如果他们真的超脱了，妳打算放走多少人?」

她想了想，「不清楚，不过应该不会太多?」

「实验要进行，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基数?」她说著，微微地笑，「底层的人奉养中层的人，中层的人创造高层的人，高层的人带来超脱的人，而后底层的人在一次一次的转生里慢慢突破自我，往中高层走，这就是我们的轮回转生不是吗?」

傅瑾哑然，「…妳无法证实这一切…」

「所以我创造了这个世界?」她眯起眼，「而这个世界，向我证明了这一切的存在?」

「我作为神这个世界的创造者，给予人们所有他们生存进化所真正需要的东西以人类难以想像的各种形式?」

「而人们往往因不知道这件事，非旦拒绝自己真正需要的事物，还索求各种自己不需要的事物?」

予儿轻笑，「这个世界的人，因为智慧的低层次，而需要高等级的聪明来帮助他们活著?」

但他们对此毫无所觉。

傅瑾默了会，他提醒她，「…妳得学会接受。」

——就像當初的他一样。

這句話沒說出來，但她和他都明白他的意思。

予兒竟笑了，她垂眸，「你說得很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