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益阳王的功课再好,肯定也不可能有太子好。
因为太子从小就被立为储君,皇帝请来魏国学问最好的师傅来教他,太子也的确不负众望,随着他年纪渐长,陆续也有勤学好进,博闻强识的美名外扬。
就算这些名声其中有水分,但总有一半是真的吧,起码从今晚的近距离接触来看,顾香生也觉得这位太子行止温文尔雅,对待徐澈夏侯渝他们亦有礼有节不失亲近,不像益阳王那样少年气盛,难免还带着点儿高高在上的傲气。
甚至在对对子上,他也有意无意让着胡维容,并未仗着身份大出风头,所以这一次聚会下来,别说胡维容张蕴等人,就连顾香生,也对太子印象很好,觉得他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懦弱无能。
可见以讹传讹,失之千里。
但皇帝不喜欢一个人,非要说他不好,别人也没法说什么,益阳王明明在骑射武功上更好一些,皇帝却夸奖他文章功课做得好,这其中的含义,似乎已经很明显了。
听了魏初的话,顾香生犹疑道:“陛下只是在试探大臣而已罢?”
但凡有主见的成年帝王,看见大臣们一股脑地拥护某个儿子,心里都会不爽的吧?最典型的例子便是清朝那一位了,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还误了卿卿性命。
魏初却摇摇头:“你有所不知,我听我爹说,太子那些师傅,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文坛泰斗,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他们对太子忠心耿耿,在外面太子也颇有贤名,早两年陛下借故发落遣散了太子的师傅,如今留在他身边的,都是些年轻的伴读和属官了。”
在太子小时候,皇帝必然也是满心慈爱,倾尽全力地来栽培他,希望他能快点长大,成为合格的继承人。
可真等太子长大了,皇帝却还身强体健时,一个被许多文臣所拥护,又有贤名的储君,必然会平地生波。
顾香生忍不住问:“所以皇帝这是想借益阳王来打压太子的气焰?”
魏初摇头:“太子哪里有什么气焰?你没瞧见太子今晚跟我们坐在一起的时候,连架子都没有。可就算如此,刘贵妃那边还不满意呢!都说现在朝堂上暗潮汹涌,一不小心便会被卷进去,要不我爹怎么不让我掺和?连我爹都猜不透陛下是何心意,这趟浑水还是不要蹚的好,你回去也和你家里的长辈们说说,免得惹火烧身。”
顾香生苦笑:“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在顾家是个什么地位,莫说我祖母我爹了,就连我阿娘,都未必会听我的。”
话虽如此,她隐隐觉得,顾家应该也是有所倾向的。
魏初想想也是,便不再提了。
顾香生又问:“那你觉着,太子今夜是不是有意为之?”
魏初不解:“啊?今夜难道不是碰巧遇上的么,太子再如何神机妙算,也不可能知道咱们要出来玩,又正好遇上罢?”
她虽然将局势说得头头是道,可毕竟大多是从将乐王那里听来的,缺乏自己的分析,顾香生见问不出个所以然,也就不难为她了。
魏初惦记着回去要挨老爹的训,又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最后索性赖在顾香生身上磨蹭撒娇,抱着她说要让她跟自己一并回家,这样老爹就不好意思教训自己了。
顾香生忍不住笑起来,魏初就是这么个性子,先前在猎场她还说要给胡维容一个教训的,结果今晚见了面,她自己也早将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笑什么?”魏初奇道。
“笑你好看,将来谁娶了就有福。”顾香生随口漫应。
“你肯定在心里偷偷骂我呢!”魏初白了她一眼,却将她抱得更紧了,爱娇道:“阿隐,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不好?”
“好呀。”
“那你是否知道,对挚友要如何?”
“要如何?”顾香生还想掀开帘子去看外头的风景,被魏初一爪子拍开。
“不能有所隐瞒,要坦诚相对!”魏初嘿嘿一笑,“先前那下联你果然是能对出来的罢,为何还要藏拙?快快从实招来!”
顾香生慢条斯理道:“那对子我也只是仿佛在别处听过,并不确信,当时又有太子在场,何敢妄言?再说了,顾家学识渊博,才高八斗的人多得很,不缺我这一个,我对不出来,又有什么稀奇的?”
魏初一怔,只觉她的后半句话大有深意。
马车行至顾家门口,顾香生与魏初道别,先下了马车,又看着马车朝将乐王府的方向驶去,这才转身入内。
今夜虽然只在庄吃饭,但有太子在场,大家要说如何放松也是不太可能的,莫说是顾香生,估计就连徐澈夏侯渝,也都各自留着一点分寸,没有放开了玩。
林氏见她一脸疲惫,也舍不得责怪她回来得晚,忙跟着准备热水衣裳让她换洗。
她草草洗漱一下,便上床安歇了。
想想先时与徐澈相谈甚欢的情景,顾香生不由嘴角带笑,安然入梦。
院子外面栽了四季桂,如今正是开花的时节,花枝就倚傍在窗外,馥郁流溢,连梦里都带着甜香。
不过隔天一大早,顾香生就被吵醒了。
耳边隐隐传来乳母林氏的说话声,和小孩子清亮的嗓音,顾香生拥被坐起:“阿准过来了?”
“是。”回答她的是挽起纱帐的诗情。“二郎正在外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