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气球在空中迎风飘荡。
还是带灯泡的那种气球,灯泡一亮,纵然是在黑夜里,照样将气球上的字照得一清二楚。
每个气球上都有一个字,组合起来正是——
“奸、夫、。”
一左一右还印着纪常军和程珊珊的肖像画。
“……”
“……”
“……”
前院顿时陷入谜一般的寂静。
“啊——”半晌后,程珊珊跟疯了似的尖叫一声,她撕扯了下自己的头发,然后恶狠狠地念叨,“白术!肯定是白术!”
她如此失态,让保安们略略一惊。
倒是纪常军,意识到这事的影响,迅速冷静下来。他扭头大喝程珊珊一声,“安静!”
“……”
程珊珊立即噤声。
“保安同志,麻烦你们把这几个气球弄下来。”纪常军的态度一下就好转不少,“这事应该是我那不肖的孙女做的,她对儿媳的到来一直怀恨在心,又嫉妒她的妹妹,总是喜欢搞这些恶作剧……”
他迫不及待地解释。
但是,几个保安神色各异,明显不相信纪常军的说辞。
——真要问心无愧,何至于这般慌张?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能理解,能理解。”
保安队队长忙不迭地附和,很明显不想掺和他的家务事。
这大过年的,他们能安稳过一个年,自是最好的。谁都不想惹一身事。
而,有了那几个气球,纪常军顿时浑身不自在,也没力气跟他们吼了,匆匆解释一通后,焦虑地等着保安们将气球取下来。
程珊珊一看到气球,就一把夺过去,扔在地上用脚踩,噼里啪啦地全被她踩爆了。
多少显得狼狈。
“大过年的,我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纪常军和颜悦色地表示自己的宽容。
不过,这一批保安都不是傻子,对纪常军的意思心知肚明。
纪常军“不想闹大”的事情,不是有人往他家院子里扔鞭炮,而是挂在树上那几个气球。
“啧。”
白术蹲坐在窗前,听着前院里的动静,忍不住皱起了眉。
“看着还生起气来了?”顾野站在她身后,微微弯腰,揉了把她的脑袋。
白术撇嘴,“还以为能气晕一个。”
“……”
忍了一秒,顾野没忍住,扑哧一下乐了。
白术仰着头,无言地看他。
顾野隐在阴影里,他斜倚着墙,正垂眼看她。除了能看到他在笑,其余的一概看不清晰。
她默默地将视线收回。
这时,纪常军已经迫不及待结束这个事,将保安们请出了院子。程珊珊还想跟纪常军说什么,纪常军瞪了她一眼,然后把她给拽回了屋。
两个人还是生龙活虎的。
白术叹息。
不过——
那一堆保安从墙外路过,隐隐还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他们俩不是公媳关系吗?”
“鬼知道,豪门乱着呢。”
“据说那女的是第二任,男主人不在时,被公公领进门的。这事能正常得了吗?”
……
声音渐渐远去。
白术心里舒坦不少。
“纪依凡是你姑啊?”顾野的声音忽的从耳畔响起。
“……”
白术被惊了一下,一扭头,瞧见凑到耳边来的顾野,稍稍往旁一移。
她抿了下唇,以沉默表示:她不想回应这个问题。
——比起多一个亲妹妹来说,多一个姑姑,似乎没那么严重。
——但是,白术什么亲戚都不想要。
——如果纪常军不是她爷爷,那才是最完美的事。
她将手伸给顾野。
顾野抓住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你说,纪常军那智商,怎么生出我和我爸这么完美的人呢?”白术拍了拍衣摆,挺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顾野哑了片刻,最终沉沉地叹息,“基因变异吧。”
“……”
还真有这可能。
顾野笑问:“你奶奶呢?”
“去世了,自杀。”白术顿了顿,走到沙发上坐下,慢条斯理地说,“我爸很小的时候,她就没了。据说她是个才女,带着一笔遗产,下嫁给纪常军的。可能痛失家人让她瞎了眼,所以选择了纪常军吧。”
“……”
顾野对她这一通对自己奶奶的无礼猜测无言以对。
“你说呢?”
白术适当地给顾野抛了个问题。
踱步过来,顾野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把矛头对准白术认可的敌人,正色道:“纪常军不是个东西。”
“嗯,纪常军不是个东西。”
白术附和,满意地点头。
“……”
顾野失笑。
他环视了下白术的房间,不算宽敞,家具也简单,见不到什么个人物品。
“客房吧?”顾野琢磨出味儿来。
“嗯。”白术点点头,随口道,“我以前住的房间宽敞又隔音,纪依凡高考那年,她们伙同纪常军,把我的房间抢走了。”
微微一怔,顾野拧眉:“你怎么接受的?”
就白术那小暴脾气,怎么能受得了这个气……
“他们趁我不在家,偷偷换的。”白术耸肩,“我知道后,把那间卧室一把火烧了,气就消了。”
“……”
顾野一时不知该可怜白术,还是该可怜纪家。
坐了片刻,白术听不到屋里的动静了,颇为扫兴地站起身,“走吧。”
“不是没玩尽兴么?”顾野笑笑,眼神意味深长。
“嗯?”
“你在小黑屋里画的那些,把一个一米八的汉子吓得屁滚尿流。”顾野颇有深意道。
白术斜了他一眼,“你吗?”
顾野挑眉,“哥哥我不止一米八。”
“……”
白术用视线估算他的身高。
确实……
“小画家,家里颜料什么的总有吧?”顾野动了动手腕。
“嗯。”
白术颔首。
顾野便道:“那你去吧,哥哥给你打掩护。”
“行。”白术爽快点头,顿了顿后,补充道,“一个小时。”
“好。”
顾野很配合。
除夕,佣人也放假,家里就留了个做饭的阿姨。
就三个人。
以白术和顾野的身手,要是被他们仨发现了,完全可以不混了,洗洗手去监狱里报道就行。
白术身轻如燕,在外墙上翻来翻去、在家里溜门撬锁,这一套不知玩得多利索,转眼就拿了颜料去了纪常军房间。
纪常军和程珊珊在书房。
顾野潜伏到连同着书房和隔壁房间的阳台,顺手吃了两块阳台桌上放着的点心。
“白术毕竟是个不稳定分子,她要是真的疯起来,依凡那边恐怕不太好收场——”程珊珊忧心忡忡。
“白术虽然疯,但不是傻子。”纪常军道,“我们提前将路都铺好了,她要说自己是白青梧的女儿,别人只会觉得她是个疯子。她要没绝对把握,是不会揭开依凡身份的。不然,只会惹得自己一身骚。没人给她撑腰,她也就搞搞恶作剧发泄一下罢了。”
“我怕她要是急了,会跟依凡鱼死网破。”
“这么多年我都没见她真的冲动过,你少操这个心。”
程珊珊叹了一声。
随后,她试探地问:“依凡说,年后要去顾家退婚。这个事,您怎么看?”
“她比你聪明。顾家那个,被白术勾搭上了,不一定愿意娶她。好在是个纨绔,成不了大器。”
“但墨家那个是养子。”
“虽然是养子,但他是唯一的儿子,而且年轻有为,等老的一走,什么不是他的?等这婚一退,再跟墨家举办订婚宴,趁早领证,到时候哪怕身份被公开,这桩婚事也成板上钉钉的事了。”
“希望一切都能顺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