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引弓养的人?”辛苦了一下午,满身都是菟丝子汁水和绿色苍耳的张行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方便他在潼关做自己不方便做的事情?正好也把他侄子藏在此处?否则潼关路上,东都西都之间的要害处,哪来的山贼?”
然而,张行自己刚说完,便又自己摇头:“还是不对,这个位置有点远……”
“不是这样算的,距离虽然远,但地方很对路,这里处在弘农和河南郡中间,一旦哪里有变,既可以出东都,也可以出潼关,还可以转向弘农,甚至可以向南走南阳。”白有思倒是另有看法。“而且如果是这样,也呼应了你那罗盘,匪巢里面可能藏有真正的军方高手,对你而言也足够危险……但不要紧,山谷中乱战,他们肯定不是我对手,我先进去弄清楚情况,你去荒村那里和秦宝他们一起,然后等到钱唐大队抵达,再和其他人一起跟入。”
被罗盘坑了那么多次,张行并不觉得事情会这般顺利,但这不耽误他忙不迭的点头,因为就眼下这个信息而言,白有思的分派无疑是最合理的。
根据已知的信息做最正确的判断与选择,用已有的条件尽最大力量,最后临门一脚不拉胯,要是还不行,那爱谁谁,爱咋咋地吧。
就这样,白有思离开后,张行并没有迟疑,乃是按照直接循着哨声与白有思走前指点,运起真气往荒村方向而去,而且迅速与等候在此处的秦宝以及其他两人汇合。
然后便开始坐在地上去身上的苍耳与其他各种类型的植物针刺,并安心等待钱唐所领的大部队。
“张三哥。”
凑上来的秦宝默契的没有提及那天晚上的事情,而是开启了一个新话题。“这村子有古怪。”
“什么?”
张行四下相顾,只见荒村露于山麓,门户坍塌,寂静无声,也是好奇。“难道有什么陈年老尸泡在井里?”
秦宝当然不懂对方的笑话,只是认真摇头:“怎么会呢?尸首泡在井里,周围野兽蝇蛆都不缺,要不了多久就该化了……我是说,这个荒村看起来被弃了,但实际上没有被全弃。”
张行将摘下来的苍耳团成一团后随手扔了出去,站起身来四下一看,也觉得哪里有些怪异,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能再去看秦宝——他在另一个世界时,小时候的确短暂帮过农活,但要说到正经的这个世界的乡村生活,肯定还是秦宝经验更丰富。
“有些房子虽然已经破旧,但里面其实还蛮干净。”秦宝认真以对。“更明显的一条是,我刚刚爬上那边山梁上看了,后面山坳子里藏着庄稼,照顾的还挺好。”
“我懂你的意思了。”张行颔首不及,然后忽然醒悟。“你是说,这村子里的人……这村子里的人去了匪窝?或者那些子盗匪本就是周边村子里的人自己演变的,否则哪有那个心思往近处来种庄稼?”
“对。”
“这样的话……也不好说。”张行若有所思。“你是怎么想的?”
“我以为这样的话,最起码匪巢那里的战力就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强力,最多只是少许精锐,配合着更多的本地村民。”秦宝认真以对。
“是这个道理。”张行点点头,却又忽然反问。“所以,你觉得村民是主动弃村还是被迫的?”
秦宝怔了一下,立即做答:“都有可能……有可能是匪徒胁迫,也有可能就是自家上了山,而且有时候,很难说清楚是主动还是被迫,老百姓什么时候都是最难的。”
“不错,这个道理我懂。”张行点点头。“可我还是有点晕乎,具体为什么呢?这里可是桃林驿,是潼关,是东都、西都的经行要害,朝廷腹地……居然也要弃村?赋税很重吗?”
“在东境那边,赋税不好说重,但也不能说轻。”秦宝恳切以对。“总体上还是很紧巴的,但我们那里毕竟是东齐故地,朝廷故意严苛也是可能的……可这里,就好像张三哥你说的一样,是朝廷腹心之地,根本之地,先帝在时甚至经常减税,所以我倒觉得是徭役……三哥你想想,征东夷是河北跟我们东境最疲敝,那东都城里的徭役呢?当年修东都城,每月发役夫数百万,都从哪儿来的?如今紫微宫和西苑,还有那么多署衙,都是每月要大量徭役的。”
张行怔了一下,心中似乎抹开了一点东西,但此时也只能点头。
因为,说话间,钱唐已经带着大部队出现在了视野内,依着这位对白巡检的关心,怕是很快就要组织进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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