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衙门,张炎便就打听这个陈逸是什么来头,竟然敢找自己的麻烦。一打听,才知道是陈逸是卖豆腐的贺员外的丈人,现正住在贺员外家里。连连摇着头,张炎道:“还要结亲,竟然不知道贺员外有这么一个丈人。这门亲结不得了。三郎,你虽然年纪不小了,可我们也不是普通人家,还愁选不着好亲事?”张三郎刚刚与贺四娘子见过,相谈甚欢。听见结不成亲了,郁闷无比。范宗尹被罢相后,任温州知州。前些日子任满,改任江陵知府。陈逸就是随着范宗尹到了江陵府,听说王宵猎治下政治清明,才回到邓州的。想夺回土地,便是得到了范宗尹的支持。范宗尹想借这个机会,看看自己这个前宰相在王宵猎那里有没有份量,想着在赵构和王宵猎之间选一个投靠。本来范宗尹罢相之后,与他相善的辛兴宗兄弟也退出了历史舞台,他有了重入中枢的机会。不过这位兄弟看人的眼光太差,与他相善的大臣没一个得势,他也就默默无闻了。这位历史上最年轻的宰相,从此郁郁寡欢,死得悄无声息。不过王宵猎的到来改变了历史,让他看到了希望,重新燃起了斗志。邓州的事情传到江陵,范宗尹脸色一黑,重重地把书信摔到桌上。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回身道:“看来王宵猎自恃兵多,对我这个前宰相,不屑一顾了!”一边的仆人范福道:“或许是穰县县令自己断的案子,消息还没有传到洛阳。”范宗尹看着范福的眼睛一亮,点了点头道:“也许如此吧。这件事我不好直接过问,就看王宵猎如何处置了。”宋朝有回避法,碰到亲友犯了案子,按理来说应该回避。范宗尹虽然想直接写信给王宵猎,碍于回避法,也只能避开了。襄阳那边是同样的道理,范宗尹不能直接过问。不能直接过问,范宗尹心急如焚,急切地想知道后续如何,急得团团转。洛阳宣抚司,王宵猎把手中的公文放下,若有所思。邓州知州邓谭来公文,详细说明了张炎与陈逸争田产的案子。案子本身并不复杂,不管是交状子到县里还是到州里,直接退回即可。有意思的是,张炎和陈逸的身份。张炎是张驰的父亲,地位自不待言。而陈逸是前宰相范宗尹的舅舅,就有些意思了。对陈逸来说,这件案子本身明眼人一看,就必败无疑。他还坚持去告,就不能不考虑其他的因素。如果范宗尹知道这件事情,或者说本身是范宗尹授意,只能认为是对自己的试探。如果没有把案子直接退回,甚至给陈逸补偿,可以认为自己在对范宗尹示好。在这个敏感时刻,如果有一个前宰相到自己手下,对朝廷的震撼是可想而知的。坐在案后推敲再三,王宵猎哑然而笑。案子是一件很小的案子,加上太多的东西,就不应该了。如果自己因为陈逸是范宗尹的舅舅,就另眼相看,让下面的知州知县怎么断案?而且,自己本身极力反对断案的时候看相关人的背景,让事情复杂。到了这个时候,为什么要考虑范宗尹的想法?他怎么想无关紧要,只要下面断案合乎常理就好。而且范宗尹这个人,王宵猎非常不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为何要勉强自己?提起笔来,王宵猎在公文后面批了几行字:“知道了。禀公断案,自是常理。”叫过亲兵来,吩咐把公文迅速送往邓州。襄阳,秦桧相府。秦桧坐在交椅上,微闭双目,听面前一个吏人汇报着邓州的事情。邓州与襄阳紧挨着,秦桧在做襄阳知府的时候,便就注意在邓州布置耳目。当然,秦桧的布置,不像王宵猎的布置那样严密。绝大部分的眼线,王宵猎都知晓,并做了防范。虽然做了防范,但也是悄悄做的,秦桧并不知道。秦桧面前的吏人,就是邓州衙门的人,名叫苗甫。因为收了秦桧的钱,甘心做眼线。邓州衙门,与襄阳难免有些往来。或者托人,或者自己来,苗甫为秦桧打听消息。报告完了最近邓州的情况,苗甫道:“最近有一件案子,因为打官司的两个人背景特殊,值得一说。邓州豆腐铺的主人贺圆外的丈人陈逸,告张家村傎的员外张炎,说是侵占了他家的土地。案子本身没有什么说的,陈逸建炎二年逃亡,早已过了年限,穰县县衙驳了他的状子。值得说的,是张炎本是王宣抚帐下大将张驰都统的父亲,而陈逸是前宰范宗尹的舅舅。如果加上两人背景,穰县县衙的处理就有意思了。”听完,秦桧猛地张开眼睛。盯着苗甫道:“你说是范宗尹的舅舅?”苗甫连连点头:“不错。陈逸是范宗尹的舅舅,此事整个邓州城几乎人人皆知。”秦桧缓缓地道:“范宗尹此人,不老实啊。”秦桧回南宋后能身居高位,甚至入相,是范宗尹推荐的。不过当宰相后,秦桧与范宗尹争夺权力,极力排挤范宗尹。而范宗尹因为在评价宋徽宗时期的政绩时,过于放大了宋徽宗的弊政,引起赵构的不满。再加上范宗尹与枢密副都承旨辛道宗关系密切,在朝中文臣武将形成一股自己的力量,最终被赵构罢免。范宗尹与秦桧的关系非常复杂,既同是主和派相互利用,又相互为不同派系相互排挤。站起身来,秦松在府中走了两圈。问道:“范宗尹罢相之后,与谁来往密切?”苗甫听了笑道:“相公,这些事情小的哪里知道?”秦松扫了苗甫一眼,摆了摆手道:“好了,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下去吧。”苗甫告退。苗甫走出了房门,秦桧又回到交椅上坐好。闭上双目,想了一会,道:“范宗尹绝不对到王宵猎那里!他一到了洛阳,再重新召唤同党跟随,为祸不小!”(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