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下面的官员,王宵猎突然感到有些疲惫。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心累。
治理难不难?其实不难。很多官府要做的事情就摆在那里,把明面的上事情做好,其实就是一个合格的官了。做好明面上的事情,再有其他创造,就是难得的一个好官。这么简单,为什么做不好?原因就复杂了。总而言之,做不好的原因,整个政治制度是最重要的。
有功必酬,有错必罚,说起来很简单,何其难也!
奖励有功人员的时候,名额有限,而功劳相差不多的人又有很多。奖谁?不奖谁?肯定有一个大家公认的名额。其中一部分人,所有人都认为该奖。只有很少的人,大家认为可奖,也可以不奖。但做决定的人,因为里面有的人跟自己关系好,有人令自己厌。令自己生厌的人,哪怕人人认为该奖,偏偏就要装傻当作可奖可不奖的,最后让他奖励落空。与自己关系好的人,明明是可奖可不奖,偏偏哪怕只有一个名额,也是奖他。更不要说收受贿赂,甚至拉帮结派,把人民意见当西北风了。
这样做大家能不能看出来?绝大部分情况,是能看出来的。好不好查?是相当难查的。按照各种条例规定去查,很难查出主管的人犯错误。主官的主观意向,别人又能够说什么?
有错必罚。实际真正有了错,要套什么规定,惩罚到什么程度,必然有模糊空间。掌握着模糊空间的是主官。跟奖励一样,主官可以凭自己的好恶,严罚某些人,而放过某些人。
更不要说最高的掌权者,一样有自己亲信,有自己喜欢的人,有自己讨厌的人。为了能够牢牢掌握权力,能让自己如臂使指,甚至让自己拥有法外之权,会建立小集团。由这个小集团生发出来,形成各种利益群体。再优秀的制度面对这种局面,也就形同虚设了。
政治其实很简单。简单在道理清楚,做法简单,古今中外不知道多少例子可以参考。政治又非常复杂,复杂在层级众多,利益纠葛,涉及到社会的方方面面。
人很难放下自己的私心。再合理的制度,一旦套到自己身上来,便十二分的不舒服。掌权的人总是希望用制度约束别人,不能约束自己。你这样想,下面的人同样也会这样想。最后制度执行下去,与预想的天差地远。那个时候又报怨,制度不完善,没有合适的人才。
王宵猎最终明白,要想政治清明,最重要的就是从自己开始。自己不能坚持遵守制度,什么样的方法都没有用处。只要自己遵守制度,赏罚才能发挥真正的作用。有功就赏,有过就罚,只要真正能够做到,复杂的政治也就简单了。
我们总是认为自己太聪明,可以想出这个办法,那个办法,可以用这个人,不用那个人,可以奖励这些人,惩罚那些人,有无穷的手段。可事实上只要不从自己做起,这些手段都没有用处。
王宵猎跟陈与义说,一切从自己做起。定的制度,只要有自己违犯了的,一定要指出来。应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王宵猎不会推托。在自己之下的,只要违犯制度的,必须要接受处罚。
看了看陈与义,王宵猎心中无限感慨。没有这个保证,陈与义不会安心接受这个职位。这个世界上没有傻子。想自己高高在上,又想让手下忠心自己,哪有那么多好事?以为给别人官爵,给他们更多的钱,让他们的子孙也做官,甚至让某些人加入自己的小集团,就能够收获人心?想的太多了。只要等到条件合适的时候,再是忠诚的人也会背叛。
王宵猎跟陈与义说,我不需要你立军令状,不需要你的豪言壮语,更不需要你抬着棺材做官,只要你严格监察,按照制度做事就足够了。
豪言壮语有什么用?王宵猎记得,有人说自己抬着棺材做官,前面是地雷阵也要闯过去,最后又怎么样呢?有人觉得泪流满面,以为遇上了青天大老爷。实际上就那么回事。
从自己做起,严格执行制度,才能够保证政治的清明。除此之外,各种各样的手段、花样,不管是厚黑学,还是利益集团,还是密室政治,政治联姻,都不足以保证政治秩序。
总有人以为,自己格外聪明,格外能干,甚至格外心狠手辣,别人做不到的事情,自己就一定能做到。自己掌握权力不算,还要高高位于制度之上,不受约束。不仅是如此,还想着千秋万代,子子孙孙都掌握权力。哪怕世界毁灭,自己家不能有任何衰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