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皇后跟他做了三十年夫妻,自然知道他的心结。
出声劝道:“陛下可是还在记恨文忠给张士诚写信之事?”
朱元璋点点头,有些愤愤不平道:“咱将他李文忠和朱文正从小一起养大,花钱请先生教他们读书、手把手教他们练武,咱所付出的一切不亚于亲生父亲。”
“可是这两个养不熟的狼崽子倒好,转头就要投到敌人麾下对付咱。你说咱能容忍这两只白眼狼吗?”
对于朱元璋来说,如果有什么不能原谅的事,那就是背叛,尤其是亲人的背叛。
哪怕是朱文正真心实意悔过,朱元璋仍然将他软禁在靖江王府不准离开一步。
马皇后劝解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是过去的事又何必纠结在心底?”
听到这话,朱元璋从怀里掏出三份奏折,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怒气冲冲说道:“咱也想释怀,可李文忠那不识好歹的狼崽子,一连上了三份奏章。”
指着奏章,满脸怒容说道:“你看看他写的什么?他在指责咱,他李文忠在对咱指手画脚。”
“第一份,第二份奏折,咱留中不发,还派内侍申饬于他。”
“可他竟然敢上第三份奏章,这是对咱严重的挑衅和侮辱。”
马皇后将三份奏折捡起来,仔细之后,长叹一声说道:“陛下错矣。”
听完,朱元璋指着鼻子,不敢相信说道:“你竟然说咱错了?”
马皇后指着奏章说道:“既然文忠通敌叛国之事,陛下已经揭过不罚,就不应该再旧事重提。”
“况且以国法论刑,文忠所言之事出于公心,并无不妥之处。”
朱元璋手指哆嗦气道:“你这败家娘们又在护短了是吧?”
“他一个领兵将领敢妄议朝政,就这一条咱就可以杀他的头。”
马皇后摇摇头说道:“陛下难道忘了,你曾授予文忠参赞军国大事之权。他对国家大事上奏,又怎么能说违法呢?”
朱元璋随口赏赐出的头衔不计其数,他自己都忘了李文忠还挂着一个。
朱元璋被说的哑口无言,无处发泄将寝宫内放着的大花瓶一脚踹翻。
气的语无伦次:“咱要取消他的头衔,再治他的罪。”
望着无理取闹的丈夫,马皇后一脸无奈,躬下身子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木箱子。
大病未愈的她,额头上出现汗珠,从木箱里翻出一件满是破洞的乞丐衣服。
递给朱元璋,马皇后说道:“这是文忠十二岁那年穿的衣服,这么多年我一直留着。”
“重八,你说小时候家里闹饥荒,吃了上顿没下顿,全靠姐姐、姐夫接济你。”
“难道重八你真的狠的下心,要断绝他们留在人世的唯一骨血吗?”
朱元璋看着手里残破的衣服,心底紧绷的那根弦被怦然拨动。
李文忠的母亲朱佛女,是从小待他最好的二姐,为此他不惜违反礼制,冒着被天下读书人笑话的风险。
命宫中画师为朱佛女画了一幅身着五爪金龙的红色龙袍画像。
朱佛女离世的时候,朱元璋还在出家当和尚。李文忠年幼时穿的这件衣服由朱佛女一针一线所缝,是朱元璋二姐留在世间的唯一遗物。
俗话说睹物思人,朱元璋看到这件不合身的小衣,就想起了不在人世的二姐,他哭的泣不成声说道:“咱起了杀外甥的念头,咱真的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