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良嗣笑着回道。
他今天的确只不过是前来通个气而已,让塞如贡敦有所准备,等到局势出现变故的时候不至于慌不择路,知道还有大唐愿意庇护他……
喝了一壶热茶,吃了两块肉,苏良嗣穿戴整齐告辞离去。
塞如贡敦站在营帐门口目送苏良嗣的身影消失在漫天大雪之中,驻足沉思良久,直至寒风侵透衣袍两脚几乎冻麻,这才转身回到营帐,坐在火盆旁依旧神思不属。
他并无半分投靠唐人之意,或许对于赞普未必有表露出来的那么忠诚,可以他今时今日在吐蕃的地位与权势,不需要唐人给自己撑腰,他有着自己的骄傲,岂能愿意在唐人面前奴颜卑膝?
但是他没这个心思,却难保别人也不会生出这个心思。
看看噶尔部落吧,虽然以前也是吐蕃大族,但是绝对排不进前三之内,更遑论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吐蕃,可现在投靠了大唐,摇身一变实力强横,居然一路向南攻城拔寨直逼逻些城……
谁不想拥有这等战力,进而谋求更多的利益、权势?
对于那些中小部族来说,作为大唐在高原之上的鹰犬并非不能接受……
这是大唐对噶尔部落不听号令之警告,明确告知噶尔部落:并非是你自身有多么强大,而是因为我们选了你、援助你,无论我们帮助任何一个部族,结果其实都一样。
可如此一来,整个吐蕃就要面临四分五裂、相互攻伐之局面,赞普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偌大帝国将再度恢复此前之混乱。
吐蕃人的悲惨日子大抵也不远了……
“兄长,山下传来讯息,说是逻些城的增援到了,连同辅兵在内将近万五,即便精锐也有一万,你猜猜率军主将是哪个?”
勃论赞刃推开营帐门,风风火火的钻进来坐到正伏案整理战报的论钦陵旁边,语气急不可待。
论钦陵放下手中战报,揉了揉眉心,长时间伏案导致眼睛酸涩难当,闻言没好气道:“此前或许不知,可你这么一说已经算是指名道姓了,还用得着猜?”
“你真知道?”
“除了王子,又能有何人呢?”
取过一旁的茶盏喝了一口酥油茶,又给勃论赞刃也倒了一杯。
勃论赞刃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寒冷冬夜喝上一口温热的酥油茶驱散一身寒气,很是舒坦。
他侧过身盯着论钦陵的脑袋看了又看,啧啧称奇:“都是一母同胞,这脑袋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听到讯息的时候我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赞普居然将王子派来,可你只不过一眨眼就猜到,厉害呀!”
对于自己的几位兄长,他着实佩服得五体投地。
长兄赞悉若奇谋百出、精通内政,二兄论钦陵兵法如神、谋略如神,自己引以为傲的勇武之力在三兄赞婆手底下根本不够看,即便是素来低调平和谦逊的四兄悉多于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身为老幺,文武都不出挑,压力很大,挫败感很强。
论钦陵拍拍他肩膀,笑道:“猜出来其实不难,仔细分析一下逻些城的局势就可以了。赞普身边看似猛将如云,但是能够让赞普完全信任、且有足够威望率军增援塞如贡敦的其实并不多,但是还要考虑抽空大将之后逻些城的防御问题,总不能万一那仓六部起兵攻伐逻些城侧翼的时候让赞普御驾亲征吧?大唐皇帝做得出来,咱们那位赞普可做不出来……如此,谁来增援的人选显而易见,王子既有威望、又能让赞普信任,最关键还能凭此积攒战功为以后铺路。”
勃论赞刃连连摇头:“我这脑子笨得很,哪里弄明白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他看着兄长,目光灼灼:“王子身体素来羸弱,此番顶风冒雪一路严寒稍有不慎就要染病,这万一折陨在这当拉山,赞普岂不是无后了?”
论钦陵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没好气道:“怎么就无后了?王子已经诞下儿子,虽然尚在襁褓之中,可那也是赞普血脉。”
勃论赞刃嘿了一声,小声道:“那可未必,若是王子出现什么意外,赞普未必保得住那位小世子。”
论钦陵凝眉沉思,心里一跳。
逻些城可不是铁板一块,一旦王子在当拉山出现什么意外,谁知道会否有人也想让襁褓中的世子也夭折掉?
想要将一个襁褓中的孩子出现夭折,办法可太多了……
不过他仔细想了想,摇头道:“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