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傒一拱手，微低着头算做默默回应。</P>

“文信侯乃二世老臣，更是于社稷有功之臣，岂是他们煽动几句谣言就能中伤的？”</P>

“王上，人言可畏，何况这些年关于文信侯的负面言论，太多了。”</P>

嬴傒说完，不少人纷纷附和，嬴政扫了一眼，大都是宗室子弟。也有忿忿不平替吕不韦说话的，嬴政也知道，那是吕不韦培植起来的政治党羽。</P>

还有些，像姚贾、王绾、王翦，这些聪明人都知道保持沉默，不参与讨论。</P>

明白了，一人失势，其他人就站起来大加打压了。</P>

世事凉薄如此，只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吕不韦把持朝政这么多年，焉知没有他自己用权不当的原因。</P>

话既然说到这了，那看来仅仅罢相是不足以平息朝臣的意见的，他们说这话的人都只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替吕不韦辩白的人也只是怕自己也被拉下水，他们都不了解嬴政。</P>

嬴政不想赶尽杀绝，逼得吕不韦无路可退，用李斯的话形容才最为贴切：小惩大戒。只要吕不韦对自己的王权没有太大的威胁就可以了，凡事要留有余地，更何况嬴政还叫他一句仲父。</P>

人言可畏，嬴政又何尝不忌惮外人指责他手段太狠辣太恶毒，狠到连自己的亲弟和仲父都不放过。</P>

彼时，下面的人分成了两派，一边是主张严惩吕不韦的，一边劝嬴政念往日之情，嬴政看着他们，又好像旁若无人地透过他们在想些其他的事情。</P>

没有吕不韦的朝堂，还真有些不太适应。</P>

“文信侯的事，寡人还要再想想，李斯，你先去传令吧，务必让文信侯养好病。”</P>

“诺。”</P>

最后一句，嬴政说的另有深意。他太担心吕不韦了，担心得只能让别人去宽慰吕不韦，尽快从心理上接受这样的落差。</P>

或许本来没病，罢了相之后就真的生了病，所以嬴政说让吕不韦养好病。</P>

下朝了，嬴政走在宽敞修整的大路上，不远处的身后，是一直默默追随他的内侍们。</P>

孤家寡人啊，这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把吕不韦撵走，那我还剩下了什么？</P>

可是啊，事物不破不立，你不把他驱逐掉，那些梦寐以求的理想、良臣、大业、天下，你又怎么能够得到呢？</P>

嬴政猛然一下停了下来，不明所以的内侍面面相觑。</P>

对啊，我和他的价值观不同，就算再一起走下去也是错的。</P>

秦国向来唯法是严，他却主张在这不合时宜的当下宽行法纪。</P>

秦国向来尊法信法，他却主张改用那些儒道的观点笼络士子。</P>

秦国向来实行军功爵制，他却一而再再而三为商人开道发展经济。</P>

秦国向来以东出为任，他却主张对六国暂止刀兵发展自身。</P>

……</P>

看法不一样的地方，太多太多了。从前的不满一下子又重拾了起来，这刻，嬴政突然想明白了，吕不韦挡的不是嬴政的道，而是整个秦国。</P>

站了一小会儿，嬴政折返了回去。</P>

“王上，您去哪？”</P>

“太后宫。”</P>

“太后宫在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