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仲父的身份,吕不韦不需要对嬴政行大礼,所以他直起腰身下垂,拱手作揖。</P>
“在寡人这里,仲父一直是个明者,希望以后也是。”嬴政在走之前留下这句话,类似于今后好自为之的意思。</P>
侥幸逃过一劫,但不代表这事翻篇了。</P>
不,在嬴政心里,永远过不去的。</P>
在某个午夜,在某个无眠的夜晚,他联想到赵姬与吕不韦厮混的场面,又不知作何反应。</P>
先前并不是没有女子亡夫后改嫁的先例,嬴政也并非拘泥世俗之人,但赵姬身为一国的太后,这么做,确实不合适。</P>
所以嬴政说,如果自己没有坐在这个位子上,如果自己生长在一个普通人家,他或许会接受赵姬的所作所为。</P>
但他接受不了吕不韦。</P>
可以找情人,为什么偏偏是吕不韦。</P>
因为吕不韦在嬴政心中一直是一个伟岸的形象,他没有大的缺点和不足,是嬴政可以依赖的长辈。</P>
你有没有一个特别敬仰的东西,然后突然有一天,你亲眼看着它在你面前由白变黑,变成令人唾弃的虚假。</P>
这种感觉,你体会过么?</P>
嬴政回去了,按理说他该再去太后宫里一趟,但他感到精疲力竭,这种疲惫是由内向外的,迫使他不想再去见任何人。</P>
虽然吕不韦也难辞其咎,但这件事的症结所在必是赵姬,嬴政清楚的很。可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不能怪赵姬,也不想恨吕不韦。</P>
所以他选择原谅,而把内心的纠结留给自己。</P>
这是不是太残忍了?</P>
或许吧。</P>
第二天例行朝会,吕不韦来了。大家一看相邦来了,都纷纷止住了各自的碎嘴,安静了。</P>
这一刻,终要到来。</P>
吕不韦从自己的专属相位上一步步地走下台阶,看着面前的众臣,他顿感腿上像灌了铅似的,一阶比一阶难下。</P>
嬴政面无表情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不发一言,更不会替吕不韦开口澄清此事,自己做的事,还是自己去解决吧。</P>
“本相小病三天,舆论却在持续发酵,天语所言纯属荒诞,太后久居深宫,况为人端庄,品性甚佳。不韦虽不才,却也不会做这等苟且龌龊之事,若真如此,岂非自毁名声?又将先王与王上放在何地!?”</P>
他说的掷地有声,让嬴政差一点都信了。</P>
无人可见处,嬴政冷笑了一声。</P>
“自孝公以来,天语一直存在。虽然无人可解释其来源,但朝野之中大多信之。可大家知道,天语虽权威,却也有未能言中之事。譬如卫鞅之结局,譬如武乾君公子华,譬如武安君白起,譬如应侯范雎,因此,今天这盆脏水泼到太后与本相的头上,我是绝对不答应的。”</P>
“本相今天带病来澄清此事,”说着,吕不韦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就是为维护王室尊严。本相个人之名誉无关紧要,但胆敢造谣太后与王上,本相严惩不怠,绝不手软。”</P>
“至于天语上又说的嫪毐,更是无从谈起,诸位同僚如果不信可以去打听,本相府中,从来没有一人名叫嫪毐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