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心情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处变不惊，才是他正常的反应。</P>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赵国方面就要送赵姬和嬴政二人回秦国去了。</P>

那天像平日一样授完学，姬昊并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借着嬴政写字的功夫又待了很长时间。</P>

“政儿，你觉得现在的天下像什么？”姬昊突然问。</P>

嬴政停下笔，凝神思考着。</P>

“先生，学生不知。”</P>

“像树。”姬昊站起身，他打开一侧的门窗，嬴政一眼就看到庭院中的那棵镇宅之树。</P>

六年了，嬴政刚来的时候，那棵树就在这里，算起来，它应该已经很老了。</P>

“天下四方，华夏九州，所有的疆域土地，都可以看作是这棵树存在的根基。在这片大地上，树得以生长，久而久之，它会成熟，也会分杈，生出旁枝。”</P>

顺着姬昊的话，嬴政转头看着那棵树。</P>

“但你看那些旁枝，就算它们再长，能高过主干么？”</P>

“怕是不能。”</P>

“嗯，现在天下诸国就像这些旁枝，到一定阶段，是必须要回流的，顺着大势向上走，再重新回到大树的主干上。”</P>

“先生是说，大小各国，会化整为一？”</P>

姬昊挑了挑眉，回望着嬴政淡然一笑。</P>

“或许吧，这是早年间为师从这棵树上悟出的道理，真否假否，还有待去验证。”</P>

“各国明争暗斗，群雄逐鹿，就像这些旁枝，为了生存势必要去争养料、争阳光，但它们本是同根生……”</P>

能思考得如此之深，孺子可教也。</P>

姬昊点头认可，转身靠在窗前，抱臂看着嬴政。</P>

从嬴政的角度看去，姬昊完完全全挡住了那棵树。</P>

“先生，跟我一同去秦国吧，政儿还尊您为师。”</P>

姬昊笑而不语。</P>

“那您还要在邯郸讲学吗？”</P>

“不了，邯郸不是久留之地，五年了，也该走了。”</P>

“您要去哪？”</P>

“天下，山林，人烟。”</P>

社稷，自然，万民。</P>

“你能时刻记着这六个字，就能记得我。”姬昊又说。</P>

“学生自当牢记。先生，回秦后，我要怎样才能找到您？”</P>

“找我干什么？我自由不羁惯了，受不了权力的束缚，该教的我都教了，剩下的要你自己去思，去悟。”</P>

姬昊的话还是轻飘飘的，他好像从来都不会生气，虽谈不上温柔，但也不会给人刻意的疏远感。</P>

他带给嬴政的感觉，不像赵老爷子那样的亲切和蔼，不像赵姬那样的事事关怀，也不像郑锐那样的谦谨恭敬。</P>

这样的人，此后再也不会遇到。</P>

这一刻，即是永别。</P>

“学生失言。”嬴政站起身，毕恭毕敬地对着姬昊行了礼。</P>

和五年前的拜师礼一样，姬昊受了。</P>

“山高路远，道阻且长，自要珍重，大业必成。”</P>

姬昊也微微作揖后，留下这句话便迈步离开，自始至终没有再回头看嬴政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