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雎的言下之意他看明白了,或许是真的有难言之隐而不方便对自己说,但是既然已经算是在秦国站稳了脚跟,就算他今日这个推荐人不问,日后迟早也会有人调查范雎的早年经历和出身,可以说就是政审。</P>
“张兄留步,我就先告辞了。”</P>
半愣半怔中范雎送走了王稽,之后,他又回头看了看摆满案桌的饭菜,却根本找不到任何食欲。</P>
“小锦,”他喊了一声,十秒后,姑娘应声进来,“把这些都撤下去吧,你们吃。哎对了,小锁跑哪儿去了?”</P>
“噢,我刚才好像看到她回自己屋了。”</P>
范雎点了点头,既感到无力也感到无奈。</P>
“行,把这些再端下去吧,别浪费,你们记得吃。”</P>
说罢,他轻吐了口气,去了小锁小锦合住的一间普通厢房。</P>
门掩着,房间内好像也没什么动静,范雎站在门外,想了想,他轻轻地敲了敲门。</P>
就算有心事,就算有脾气,就算知道来者是谁,小锁也不可能不来开门,因为她还有自知之明,清楚的记得这家的主人究竟是谁。</P>
猝不及防中,门开了。</P>
姑娘走路没有任何声响,在意料之外的范雎头本来低着,闻声,他轻轻一抬。</P>
那梨花带雨的面庞直直地映射进自己的瞳孔中。</P>
小锁大胆地与他四目相对,分明看见了他双目中泛起的涟漪,有怜惜、有错愕、也有隐忍。</P>
“我,刚才的话是说给王稽听的,你不要在意。”</P>
无所谓了,小锁抹了抹泪珠,她已彻底认清自己的地位和身份,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下人而已,范雎抬举她,才让她做了管事,这已经是天恩了,还在奢求什么。</P>
“让大人在朋友面前丢面子了,是小锁的错。”她左手向前扶膝,右腿微跪,迅速行礼又起身。</P>
“你能,让我先进来么?”</P>
到底谁是一家之主,范雎心里没奈何,也拿这个姑娘没办法。</P>
二人都进来,范雎瞄了一眼,屋里陈设很简单,一张床榻睡两个人,因为找不到什么坐处,他就靠在了榻前。</P>
“你前两天说我是个好人,我告诉你,我不是,”褪去那副和蔼亲昵的面孔,此时的范雎面无表情,眼神中带了些狠意,“我觊觎过不该觊觎的人,我也得罪过不少人,我甚至想过有朝一日定要报仇。如今,秦国朝堂之上,我和穰侯对着干,我已经成了四贵攻击之首。成,则升官保命;败,则死无葬身之地。”</P>
不再掉眼泪的小锁站在两米外愣愣地看着范雎,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大人要和自己讲这些。</P>
“我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我对你们这些下人好,纯纯是因为我曾经也亲身遭了不少罪,吃了不少苦,但是其他的,不要想多了。”</P>
是,不要想多了。这句话不仅是范雎在告诫小锁,也同样是在告诫自己。</P>
“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自我、贪财、记仇、为达目的会不择手段、甚至会陷害别人,我这么一个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你明白吗姑娘。”</P>
“我知道,我说的这些你不信。但是你毕竟才来几天,以后的时间中,慢慢地你就会发现我范……我张禄,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P>
他将自己说得一无是处,只是想斩掉小锁内心的最后一丝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