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史书记载，长平之战，您坑杀了四十万赵军。”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了，否则白起又该犯病了，梁陌雨继续说，“我们先回去吧。”</P>

又是刚才那片柏树林，魏澜已经走了，白起还坐在原先那块石头上。</P>

“我早该知道他是个好青年，很棒。”白起差点老泪纵横，他迅速用手指揉了揉眼，调整过来后问梁陌雨，“你刚才说的什么？”</P>

“长平之战，坑杀赵军四十万。”</P>

“姑娘，我不知道你说的事情到底有没有，没错，我这一生是杀了不少人，打了不少仗，但没有一次是为了我自己。你要是说我为儿报仇才杀了那所谓的四十万赵军，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了。”</P>

从孩提时父亲死在战场上，到参军后战友替自己送了命，再到司马错嬴疾二人悉心教导，魏冉一路的支持，能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白起明白自己身上到底背了多少希望。</P>

“我好像，明白了一些。”梁陌雨顿顿地说。</P>

“你不明白，”白起低头一笑，“别说是四十万赵军，就算王上下令要我灭了它的国，我白起也不可能眨下眼，更别提抗命。”</P>

可后来的邯郸之战，你还是抗命了啊，嬴稷找你几次你都不肯领兵再攻赵。</P>

那不一样的，我知道那是再也打不赢的仗，为什么还要带着秦军去送死。</P>

“以前我纠结过自己作战的手法是不是太残忍了，但是仲儿的一席话点醒了我，我是秦人，是秦王之臣，我只需要对秦国负责，至于胸怀万民仁义以待，那离我，离这个时代太遥远了。”</P>

“不远，也正是因为您，让这个梦想不再是梦想，而是现实。”</P>

“什么意思？”</P>

“天下会统一在大秦的手里。”</P>

“真的么？”白起的脸上露出孩子气的笑容。</P>

“嗯，”梁陌雨点头，“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还会再见的。”</P>

“不会了，”他的眼底有悲情也有无奈，“我的身体不行了，甚至可能连你说的长平之战都撑不到。”</P>

？怎么会这样？梁陌雨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个时代与以往的历史不同了。</P>

既然重新来过一遍，就不可能原模原样地复原所发生的一切。</P>

“您，知道天语吗？”</P>

“当然，也多亏了它，有些事才能够事半功倍。”</P>

“比如呢？”</P>

“鄢郢之战，本来我已经打算水攻，正巧碰上了天语，还有一个布衣士子，叫，元诚，鄢城基本上兵不血刃就被拿下了。”</P>

“张元诚？”</P>

“对，你怎么知道？”</P>

害，我肯定知道啦，梁陌雨故意卖着关子。</P>

“他是张仪的儿子。”</P>

“果然是这样，”白起淡淡点头，“不过自那之后，我再没见过这个人，大概已入尘寰，与民悲欢了吧。”</P>

“武安君，这次来我很有所获，我突然觉得你到底是不是历史上那个白起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认识了你，并且读懂了你。”梁陌雨释然，转头看向白起。</P>

“姑娘，就连我自己都不懂我自己，你我相谈仅仅片刻，你又怎么能懂？人性都是复杂的，没有人能够真正读懂另一个人，说不定你看到的都只是表面。”</P>

“受教了。”</P>

“其实像是有征兆似的，虽然看你穿着奇怪，但是我觉得你是一个好姑娘。”</P>

“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我。”梁陌雨迎面对上白起的目光，感觉此刻的他像是一个老者，也像是一个儒者。</P>

“就这样吧，”白起缓缓站起来，“我要先回去了，否则家里人不放心。”</P>

“我们还会再见的。”她说道。</P>

白起低头笑而不答，迈着步子离开这里。</P>

知道我为什么来这儿么。</P>

因为这片柏树下埋着我的一个故人。</P>

那知道我为什么离开这儿么。</P>

因为我不能停留，还有其他人在等着我。</P>

经此一程，梁陌雨似乎找到了答案，又似乎没有。</P>

人性是复杂的，以你的能力和阅历还远远不够，干嘛要强求去弄懂它呢？</P>

我只需要知道，哦，原来白起和史书里冰冷的文字记载不太一样。</P>

我只需要知道，哦，原来凡事都是有因果的，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恶。</P>

我只需要知道，哦，原来大的时代背景下，每个人都是被推着向前走的。</P>

我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