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看着,心里又是说不出的难受。</P>
他宁愿她哭出来,发泄出来,也不希望魏澜把什么都憋在心里,一个人独自承受。</P>
太残忍了,这对于魏澜来说,简直太残忍了。</P>
可这还没完。</P>
阏与惨败,太子死魏,这两条计策都是范雎出的,但嬴稷没有对他做出任何实质性的处罚。</P>
因为嬴稷知道,其实一大半责任在于他自己,更何况,他还要留着这个策士,来对付朝中的四贵。</P>
伤心归伤心,葬礼过后,一切都还要继续。</P>
说到底一行人都是为了国家公器而丧,也算是大秦的好男儿,生得光荣,死得伟大。</P>
尽管如此,白起依然需要时间去同这段悲痛和解。</P>
魏澜的痛在面上,他不一样,作为一个男人,他只能藏在心里。</P>
从白仲离开的短短一年中,白起又苍老了一些,因为整晚整晚睡不着觉,身体也在渐渐地垮掉。</P>
“要不然去请个郎中吧,你这样苦撑,我,我害怕。”魏澜拿他没办法,好心在他身边劝解道。</P>
害怕什么,害怕白起哪天也撒手人寰,留下她一个人,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P>
所有的病有因有果,归根到底,病源在心。</P>
白起是在和自己较劲,他一直想当然地把错归咎于自己,毕竟是他给白仲铺的路,让白仲进宫,让白仲跟在太子身边。</P>
可仔细想想,这并没有什么错啊。</P>
“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白起勉强做笑,伸手拂去魏澜眼角的泪水。</P>
傻瓜,我可就剩下你了。</P>
就算为了你,我也要惜命啊。</P>
但靠时间缝合的伤疤经不起重挫,否则闭合的口子很容易再次裂开。</P>
从这以后,白起和魏澜再也没有进过白仲的房门,对他们来说,那已经成为了尘封的禁地。</P>
一年半了,是的,日子过得很快,如今已经是昭王四十二年了。</P>
嬴稷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储君乃国本,他开始盘算着另立太子了。</P>
表面看起来这位人父确实很残忍,可帝王世家哪有亲情可言,况且已经挣扎了快两年,也该翻篇了。</P>
王权在上,任谁在它脚下也不得不低头。</P>
嬴稷想不通,这到底是王者的幸运还是悲哀。</P>
也或许一开始就是权力的奴隶,连至高无上的王也概莫能外。</P>
春,嬴稷明召,立安国君为太子。</P>
安国君,就是嬴倬的异母弟,嬴稷的第二个儿子,嬴柱。</P>
说到底,嬴倬的母亲,叶阳王后是最不幸的。</P>
她只有嬴倬一个儿子,沉湎于后宫中独自悲痛,而嬴稷又不可能和她一起哭哭啼啼。</P>
这样对比之下,魏澜明显好多了。</P>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重定国本后就能稳固下来时,秦国又迎来了大丧。</P>
十月,芈太后薨。</P>
这个一度站在权力顶端、聪明强势,私生活风流奔放的秦国太后,放在秦国历史中,甚至放在整个古代历史的权力女性中,也都是排得上号的。</P>
嬴稷感谢她,没有她,自己就当不上王,也成为不了一个好王。</P>
嬴稷排斥她,有了她,自己就成了傀儡,做不得名正言顺的王。</P>
不管曾经对这位母亲抱有多么复杂的感情,可是现在她死了。</P>
这个生她养她扶持她的母亲,死了。</P>
嬴稷哭不出来,他早就没有眼泪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