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王七年。</P>

咸阳城再次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白色。</P>

王叔嬴疾病逝。</P>

嬴稷下令丧事按诸侯之制办理，并规定三月内城中不许奏礼乐。</P>

这显然与嬴疾生前一切从简之愿不符，但嬴稷执意如此，直到嬴疾的儿子嬴桓拿出了遗言。</P>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搞那么奢侈干什么，最终的结局不还是一样要入土。</P>

最后也是遵从嬴疾的遗愿，将他的尸骨葬在了渭水之南。</P>

斯人已逝，生人还要继续，嬴稷虽伤心，但也知道这个道理。</P>

但是去嬴疾府上吊唁的时候，嬴稷看到了白起。</P>

这个四年前护卫他的青年小将，嬴稷一直都没忘。</P>

只是这几年白起还是默默无名，要么是在军中历练，要么是在和司马错讨论兵法，总之，嬴稷已经很少见到他。</P>

灵堂内，白起身着丧服，面色沉重，站在诸兵之首。</P>

嬴稷拜后，先和对面跪着的嬴疾的家人寒暄几句，又转身来到白起身边。</P>

“你怎么在这儿？”他略显疑惑。</P>

“严君生前对我等武将照顾有加，因此，我和几个同僚自发来为严君守灵。”</P>

嬴稷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当前的场合有些不合适，便把白起叫了出去，二人在房檐下交谈。</P>

“魏冉将军来过没有？”</P>

“回王上，来过，还同嬴桓公子说了好一会儿话。”</P>

“他该来的。”嬴稷点了点头，不知是在说魏冉还是在说他自己，复又问，“严君对你很不错？”</P>

“是。”</P>

或许是戳中了白起的痛处，也或许是勾起了往日的回忆，他回话时，嘴角有些颤抖。</P>

嬴稷看见了白起的微表情。</P>

其实嬴疾就像一个大家长一样，照顾完这个照顾那个，而嬴稷，就像是他需要抚养的最后一个孩子，使命完成了，他也就逐风去了。</P>

“臣不是这水，臣也是鱼，一条老鱼。”</P>

嬴稷想起嬴疾说这话时，言语中的无奈、茫然与疲倦。</P>

大抵是自己这个不成器的侄子牵绊住了嬴疾的脚步，让他毕生追求的自由在暮年时也幻为泡影。</P>

“你现在还在司马错将军手下？”吸了吸鼻子，忍住泪，嬴稷继续问白起。</P>

“是的，王上。”</P>

“老将军目下身体如何？寡人也有好一阵子没见过他了。”</P>

嬴疾之后，司马错是赢驷一朝仅剩的老臣了。</P>

新老交替，可新的一茬还没长全，那些年老的便迫不及待地走了。</P>

“能打仗，能骂将。”</P>

“骂将？”嬴稷似乎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P>

“是，末将向老将军请教兵法，观点交锋时，情急之下他就会骂末将。”</P>

白起一本正经地汇报，更惹得嬴稷发笑，但是毕竟是在这样一个场合，他还是忍住了。</P>

“那看来身体不错，代寡人向他问好吧。”二人差不多高，嬴稷伸手拍了拍白起的臂膀，“好好跟着老将军学，早晚会有你出头的那一日。”</P>

“诺。”</P>

嬴稷迈步离开，走了几步，忽又想到什么，便又停住脚步，转身问白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