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婆闻言点头:“也好,你这般贤孝,想来上天不会薄待你。”紧着一声唤:“玉堂,你看如何安置她们母子,再不能住破庙了!”
白玉堂知道瞎婆意思,忙道:“我那个院子而今空着,秦大姐就住她早先房子罢,干娘看着可好?”
瞎婆微笑点头:“如此甚好。”
一时秦香莲母子磕头而去不提。
回头却说赵祥回家,见了父王八贤王,先不说话,只把卷宗递上,八贤爷一看眉头紧锁:“从何而来?”
赵祥道:“玉衡妹子托孩儿转交父王!”
八贤爷眉头锁得更紧:“她可有说些什么?”
赵祥想笑又一滞,眼睛弯了弯,道:“孩儿不敢说!”
八贤爷:“说!”
赵祥道:“她说老国舅是个老不羞,建议父王后半辈子让他好吃好喝就成了,不能走路更好,免得他出去惹祸给王府丢脸,还说……”
赵祥看着八贤王手中把玩的古玩有些迟疑,升空连累它们烟消云散。
八贤爷却有些不耐烦了:“吞吞吐吐做什么?”
赵祥这才道:“白玉衡,玉衡妹妹说了,谁敢将白家脸面踩在脚下,她就敢在告庙之日当着文武百官,皇室宗亲掀老舅爷底,索性大家都不要,不要……”
赵祥一句话落地,八贤爷气得脖子直梗梗,半晌说不出话来,扬手要摔古玩,赵祥急忙死死捂住:“父王息怒,孩儿以为玉衡妹妹不过是嘴上说说,却不会这般绝情呢!”
狄王妃却在此刻慢悠悠度进房来笑道:“哼,我就说乡下丫头虽有几分见识,却是野性难驯,她既然留念白家,不如随她意,王爷偏不信,倒说臣妾不尊太后懿旨,如今怎样呢?”
八贤爷原本恼恨祈奕不服教诲,这一下将火气转向王妃:“你这是什么话,是一个做母亲该说的话吗?哼,我赵家人若是唯唯诺诺,温温吞吞,岂能坐得天下,你又如何能做王妃!”
狄王妃也很无辜,王府偏妃庶妃齐全,虽然没有庶子,庶出小郡主却有三个,她虽然有些吃味八贤爷当年对玉娘情有独钟,作为王府正妃所应有的容人之度却是不缺,不然也不会为太后所喜爱。
此刻见八贤爷发火,狄王妃甚是委屈:“当年之事并非臣妾不尽力,只是太后娘娘太固执,也是玉娘妹妹意气用事,她不自行离开,一旦孩子落地,臣妾再代为求情,太后看在孩子面上未必不会软化。毕竟玉娘与王爷有救命之恩,没有她就没有王爷,太后娘娘念着这份情分未必会下狠手。而今臣妾也并非容不下那孩子,只是见她有自己考量,未必不是她母亲意思,无论玉娘是仇恨王府,还是真心替孩子考虑,总之是玉娘与孩子自己心愿,臣妾所言不过是成全之意,难道王府还养不起一位小郡主?不过一幅妆奁几千银子的事情,臣妾自问还没有那么小气!”
言罢也上了火,一甩袖子告辞而去,赵祥乃是王府嫡子,当然不愿意父母不合,急忙拦住母亲去路躬身施礼:“母妃息怒,父王只是心急,对玉衡妹妹愧疚,毕竟玉衡妹妹今日无父无母孤身无靠,父王心疼着急也是情理之中,并无他意,母妃切莫误会。”
赵祥边说便给自己母妃使眼色,暗示母妃不要因为旁干之事跟父王隔阂,毕竟王府中不止一个女主人,偏妃侍妾可是很乐意安慰这个王府男主人呢!
狄王妃受到儿子启示,她原本也是有度量之人,与八王爷虽是太后赐婚,却也是少年夫妻,相濡以沫几十年,没有爱情也有一份牢不可破的亲情,又不好就这般坐下,太没面子,遂抹一抹眼角:“谁生气呢,为这样小事生气,在被你们父子气死百十回了,本以为你玉衡妹子回来,所以置办了宴席,她既然不来了,送到书房你们父子享用吧!”
赵祥却道:“这正好,方才跟玉衡妹妹斗智斗勇,我也饿了,正好填填。”
狄王妃一脚已经迈出,却顿住回首:“斗智斗勇?这意思,我们才高八斗的祥儿斗输了?”
赵祥讪讪一笑:“也不算输了,却也没赢!”
狄王妃似乎来兴趣,倒返身坐下了:“来,给母妃说说,那白丫头生得如何,你们说些什么?”
这一问,赵祥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叙述起来,包括他今日见闻,也包括他托人打听的来白玉衡进京之后所作所为,总之自从大相国寺白玉衡告状开始,直至今日进驻开封府所有一切,整个一个现场说书。在父母面前赵祥多了一份孩儿气,全不似外面那个稳重洒脱的小王爷了,成了一个地地道道娱亲儿子。
八贤王却并不稀罕赵祥描述,对于白玉衡个女儿性情他可是了解至深,至少大大超过赵祥的了解,赵祥以为白玉衡不会绝情,八贤爷却很以为然,真到那一步,白玉衡未必不会。想起他跟白玉衡这个女儿屡屡对阵几乎屡屡败白,八贤爷甚为不爽。看着赵祥母子兴致勃勃讨论白玉衡所作所为以及白家一家子,八贤爷心中甚是不悦,几次咳嗽以示警惕,都被狄王妃摆手否决了:“王爷别打岔,臣妾听着很有趣儿,这个丫头还真是胆大心细,别具特色,臣妾倒是越发想认下这个孩子了!”
他们母子谈论之时不免要提起范桐,以及白家父母亡故,这就戳着了八贤爷心中隐痛,八贤爷郁闷之下使出杀手锏:“你们谈着,本王别处转转去!”
赵祥似乎此刻才发觉一个问题,他的父王似乎很不喜欢自己提起那个便宜妹妹如何机灵古怪,人小鬼大,如何思维敏捷,言辞如刀。急忙打住话题笑这一躬身道:“都是孩儿错,孩儿忘形了,忘记父王最是捱不得饿!”回头急忙招呼外面等候多时仆从:“快些吩咐摆饭,真没眼力劲儿,把父王都饿坏了!”
伺候丫头面上认错,一个个心里郁闷直撇嘴:王妃与小王爷兴致勃勃,谁敢打断呀,不想在王府混了么!
不说赵祥如何言说自己跟白玉衡对峙,却说这一日白玉堂刚刚护送秦香莲母子们前去悦来客栈,祈奕正跟瞎婆谈论公主陈世美以及秦香莲这一场三角情,瞎婆感叹陈世美的眼浅,公主的狭隘,秦香莲的苦命。既然临死能悔悟,何必当初那样绝情义?
母子们正在感叹,公孙先生来访。
祈奕不知就里,还以为狸猫案有了什么进展,忙着起身斟茶,准备回避。却不料,公孙先生神色尴尬一抱拳:“白姑娘别忙,老夫此来并非谈公事,而是大人有事与姑娘商议。”
祈奕讶然:“包大人?找我?”
公孙先生点头:“正是!”
在人屋檐西,岂能不给主人面子,祈奕只得一伸手:“先生请!”
祈奕满腹疑虑来至开封府后衙书房,惊见除了包大人,另有一位锦袍官员,遂不动声色先跟包公躬身施礼:“草民见过包相爷!”
包公将身一避,侧身替祈奕引荐:“这位是刑部高大人。”
祈奕再行礼:“草民见过高大人。”
高大人也将身子一侧:“不敢当,下官有事劳动白姑娘。”
祈奕愕然之下目视包公。
包公嘴巴张了几张,微微一笑道:“公孙先生!”
公孙先生认命言道:“这位高大人乃是刑部尚书,只因那范桐昨日移交刑部,今日理该发配上路,却不料他死死抱着牢门不放,言称不见姑娘一面绝不启程,否则就死在牢里。刑部差役也不敢用强,毕竟范桐曾经是庞家女婿,他若死了,庞家必定不会干休。高大人甚为作难,亲自来跟大人商议,大人觉得没有立场劝姑娘,高大人也不好开口,所以还是老夫代为问问姑娘,不知白姑娘意思呢?”
原来这人也是犯贱,范桐当初抛弃白玉衡把上庞府,恨不得白家死绝了,如今身犯重罪,他不说时死死把住庞府,倒是十分爽快按照庞太师吩咐写下了休书,并不纠缠,反是一声声要求再见白玉衡一面。
祈奕心中直别扭:“我记得昨日已经告诉过先生,草民与饭桶仇深似海,他不是应该有娇妻美眷吗,见我做什么?再者,如何遣送犯人,乃是官府事情,现在这样找上我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昭告天下,我白玉衡是弃妇?”
高大人隐约知道祈奕身份特殊,他是庞家南清宫都惹不起,只是范桐若死,刑部责任重大不说,庞太师也不是好惹的,他为了自己身家性命,这才硬着头皮来碰碰运气。听闻祈奕出言责难,他直急得满头是汗:“下官惭愧,下官并无此意,姑娘见谅,下官告辞!”
祈奕见他对着自己一口一个下官,直觉尴尬,身子一飘避在一侧。
高大人回头又给包公拱手:“打扰大人,下官惭愧,下管告辞。”
公孙先生伸手恭送高大人,有意无意言道:“高大人也别太着急,那范桐未必就敢死了,就是他死了也是他自己的事情,当与大人无干。高大人为官一向清廉,应该不会能够逢凶化吉!”
公孙先生说道‘一向清廉’四字之时咬得特别重,祈奕只觉得四字专门说给自己听得。祈奕忽然觉得,似乎自己欠了这位大人了,其实见见范桐看看他的笑话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方才之话说的狠了,又不好来个急转弯,只得自己寻找个梯子好下台,略一思忖,遂一声咳嗽言道:“请问大人可有女儿?”
高大人脚步一顿,回头抱拳:“下官家有三子一女。”
祈奕追问:“哦,都成婚了么?”
高大人抹抹额头汗滴:“三个儿子都已娶妻,只有小女年方十三,待字闺中。”
祈奕又道:“能问一下,夫人与少爷小姐都在京何中么?”
高大人道:“拙内带着子女在老家伺候老母。”
祈奕一愣,忍耐再三又问了句:“能问下,大人有几位妻室么?”
高大人这回汗滴得更快了,不知道这位得到铁面包公庇护小郡主想干什么,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来:“下官惭愧,只有一位妻房!”
这样的回答让祈奕忍不住想笑,生生忍住了,点点头:“嗯,果然是位清官,清官难得,好,我帮你。”
“下官多谢白姑娘!”高大人闻言喜极而泣,他虽然清廉,却不愿意白白丢官,更不愿一世英名葬送在范桐这个小人身上。
祈奕看眼公孙先生,笑道:“大人该谢谢公孙先生,草民欠公孙先生人情,公孙先生替您说清,草民不敢不答应。”
高大人忙着相公孙策拱手:“谢谢公孙先生,下官没齿不忘。”
公孙先生赫然一笑,欲言又止。
祈奕却插嘴道:“不过还请大人告诉范桐,就说我白玉衡不是犯人,监牢那种地方我是不去的,我在十里长亭为他践行,至于他出不出牢房,随他便。”
送别高大人,公孙先生对这祈奕一拱手:“多谢白姑娘承情,只是老夫何曾与他说请?”
祈奕一笑:“先生不是说一向清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