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辰也不客气,一杯杯地与颜桀喝酒,心里又平白起了几丝恼恨:“你这小王爷,明明可以过安稳日子,享富贵生活,却不知足,成天想着复辟自家王朝,去当皇帝。非要和魔教季茶走得这么近,我瞧你早晚要被带沟里去。”
胸中有气,洪辰和颜桀喝得更快,几乎一杯完了就接着下一杯。刚刚静下来才消去的几分醉意,这时又起来了。
天上月亮越来越细,从小船成了弯镰,再从弯镰成了女人的眉毛——洪辰先想起的,却不是今日见到的蒋惜荷和伍亦思,而是第一次学骑马时身边的季茶,想到季茶,平白又添了股怒气——然后从眉毛成了细细的钩子,有点像紫大娘缝竹鼠皮用的弯针。
明月终于消失,只留下圆圆的红红的影子。群雄一阵喧哗:“红了红了,你们看,月亮彻底红了!”“别大惊小怪,有时候月蚀是月全蚀,月亮就是会变红。”“我听闻月全蚀月亮会变成古铜般的颜色,可这次月亮竟变得血一样红,不同以往啊。”
洪辰也暗暗惊奇,想起身在桃源时听掌柜所言,这天上若是发生月蚀,短则两个刻钟,长则两个时辰,不知这次月蚀会持续多久。强撑着涌上头的醉意,瞪眼望向天空,等着月蚀结束。
但红的不仅仅有月亮,连夜幕上都映出了红光,洪辰以为是自己醉得眼花了,却听颜桀道:“城内起火了!”顿时仔细看去,只见从山顶远远能望到天京城里许多灯光,应是圆月佳节灯会,可在天京外围,原本不应有灯会的地方,也起了一大片亮。
不少人注意到了异状,议论道:“哎,这大过节的,怎么就有地方着火了?这月蚀果然凶相,灾祸来得这么快!”“似是城北着火,那里大多是些木棚草屋,这要是烧起来,可一烧就是一大片啊。”“哪个臭玩意儿点的火,人家救火兵不要过节的么?”
望着那片火光,洪辰记忆中似有根弦触动,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曾见过一场大火,但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又忽意识到:“城北棚户里,住的可许多都是连水都得省着喝的穷苦人,这火一下子烧这么大,救得了么?”
接着便想起在棚户区收的三个弟子“火神龙”“风麒麟”“雷飞凤”来,还有那个瘦瘦高高凶巴巴的棚子婆,酒劲一下子醒了一半:“这大火,他们几个躲得过去么?哎呀,听说棚子婆养了好些行动不便的孤苦老人,想必棚户区类似的人不少,我得快去看看!”
洪辰腾地一下站起,摇晃着便往山下走。颜桀见状问:“洪兄弟,你往哪里去?”洪辰答道:“回城里!”颜桀又问:“回城里做什么?”洪辰只答:“着火了,救人。”
此时正路过的桌上,座上一名江湖客伸手朝着洪辰衣袖一拉,道:“神掌前辈,那里都是些流民,平日经常作奸犯科,估计一把火下去,十个人里有九个是该去坐牢的家伙,没什么好救的。”洪辰一下子挣开:“那里有我认识的人。”
宁采见洪辰欲走,也过来道:“神掌大侠,你喝得这样醉,等到了那,火都烧完啦。救人的事,自有救火兵丁去做,用不着咱们。”洪辰闻言停了一下,但一想还是觉得不行,不去看看没法心安,便道:“我得去,宁庄主勿要再拦。”
其他人虽也都看见了火情,但一来路途遥远,等赶到时候火要么被灭要么烧停了;二来都喝了些酒,不想动弹;三来,就算没醉,这夜宴可是和许多江湖英雄豪杰拉近关系的好时机,区区棚户区发生的小小火灾,根本不值当抽身离开。
洪辰又走了几步,感觉一个人跟在了自己身后,一转头只见是季茶,便道:“你跟着我做什么?”季茶道:“跟你去救火啊。”洪辰心中攒着的火气终于开始往外边喷:“魔……魔头!你别跟着我!谁要你去救火!滚开,我不要看见你。”
季茶也瞪大双眼:“你说什么?”洪辰没再喊“魔头”,只嚷道:“我不要和你一块,给我滚。”
季茶哪受过洪辰这等责骂羞辱,一转身就要离开。但洪辰忽又道:“且慢!”季茶立马停住脚步,心中发喜,道:“后悔了?”洪辰摇头,一摊右手:“滚之前,把我的刀还我。”刚起来喜悦之火的季茶直感觉被泼了一大盆冰水般,喝骂:“哪有你的刀,滚啊!”
洪辰伸手去夺,季茶加快脚步往回走,同时按住腰间日月无双,防止洪辰来夺。洪辰冲了两步,一个踉跄,反而顺手一抄,将季茶背上的消愁给摘了下来。季茶感觉背后先是一重随后一轻,忙一转身,却见洪辰已夹着被布条裹着的消愁,飞跃着消失在夜色之中。
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