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P>

郝哲病情恶化。</P>

高热不退，呕吐不止。</P>

在意识消弭前，他拒绝被送进IcU抢救。</P>

他害怕换了地方，就看不见窗外那只萤火虫了。</P>

主治医生尊重了他的选择。</P>

事实上，即使进了IcU，也没有什么有效手段能用。</P>

不过是用冰冷的仪器，将生命强行延长一段时间罢了。</P>

镇静剂浸入血液。</P>

因疼痛而紧绷的神经从身体的负担中解脱出来。</P>

郝哲安然闭上眼，记忆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意识里转动。</P>

从记事起，他就在郝筱苓身边。</P>

那时，他的周围只有“母亲”和“母亲”的手下。</P>

每天耳濡目染的，就是一些贩卖之事。</P>

“母亲”对他十分严厉。</P>

稍有不顺从，就会被吊起来折磨。</P>

久而久之，听郝筱苓的话成了他的一种本能。</P>

十六岁，“母亲”带他来到姬家。</P>

二十岁，他偷偷喜欢上了那个活泼开朗的异父异母弟弟。</P>

那年，他因为擅自和姬辞影坐在草地上看了一下午的书，被送去了戒同所。</P>

喜欢是如何变成憎恨的。</P>

他在里面完完整整真真切切地体验了一遭。</P>

再出来时，他对姬辞影只剩下条件反射的厌恶和憎恨。</P>

姬辞影一靠近，他就直犯恶心。</P>

触碰，更是让他仿若被电流灼烧，避之不及。</P>

他的母亲很高兴，告诉他姬家只是他们的工具，要好好利用。</P>

郝哲听从母亲的安排，借着姬家大少爷的身份，在豪门圈层交际，努力融入。</P>

一旦松懈或是有所怨言，就会被关进一个漆黑的屋子。</P>

郝筱苓不再用小时候那样粗暴的方式，而是从戒同所里弄来了更令他恐惧的手段。</P>

电击笼。</P>

戒同所杰出的训练成果让他面对这样的东西根本不敢反抗，从心理到身体，都条件反射地畏惧。</P>

每每在饿了几天后，濒临死亡陷入绝望的时候，就会被他的“母亲”温言细语地“拯救”出去。</P>

这些，如同枷锁一般禁锢着他的精神。</P>

哪怕有一丝偏离郝筱苓的意愿，都会被反复矫正。</P>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精神甚至开始出现纠偏式自我保护。</P>

每当他产生不该有的想法时，眼前的一切就会变回到戒同所里的样子。</P>

水是脏的，食物是腐臭的，耳边永远萦绕着撕心裂肺的哀嚎惨叫。</P>

只有回归顺从，才能恢复正常。</P>

在外人看来，他是姬家大少爷，光鲜亮丽。</P>

实际上，却是个连自己的想法都不能拥有的傀儡。</P>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八年。</P>

记忆的画面，轮转到游艇上，姬辞影开心地朝他笑着打招呼。</P>

那是这八年来，他第一次陪姬辞影过生日。</P>

他曾经最喜欢姬辞影的笑容。</P>

阳光，温暖，干净。</P>

让他心驰神往。</P>

可现在，看着同样灿烂的笑容。</P>

却只觉一阵绞痛，从心口生出，蔓延至全身，令他无法呼吸。</P>

就在他要将酒杯递给辞影之时。</P>

记忆凝滞一瞬，开始回退。</P>

那些痛苦的，深悔得，被一点点吞噬。</P>

最终回到那片草地上。</P>

他和小影席地而坐。</P>

明媚的阳光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