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准迅速行动起来,打着反贪的名义逮捕了大批跟自己不和的官员,关进监狱里严刑拷打,逼他们交钱。每天都有大批官员、富户被抓进监狱去,每天都有人被拷打致死,整个平阳城人人自危。靳准似乎并不在乎能够从那些倒霉蛋手里榨出多少钱,他纯粹就是在享受那种这些往日高高在上的家伙在自己脚下爬下、蠕动、哀号的可怜样。他这种心态让这场反贪运动彻底变了味,许多靳准这一派的官员有样学样,打着反贪的旗号四处抓人,恐怖笼罩整个平阳城,平阳城中人人自危。
刘聪并不是不知道靳准在有作非为,但他完于不在乎。他不会去在意靳准拿着鸡毛当令箭,打着反贪的旗号去排斥异己,也不在意有多少无辜的人被靳准逼到倾家荡产,家破人亡,他只在意靳准能给他搞回来多少钱粮。在他的纵容之下,靳准越发肆无忌惮,整个匈奴汉国都陷入了动荡之中。
宛洛古道上。
一支数干人的骑兵正沿着这山道艰难前行。北风吹过,大团大团的雪粉漫天飞扬,噼哩啪啦的照着他们身上猛砸,似乎在威胁:你们胆敢停下来哪怕一秒钟,我就能把你们通通都给埋了!
每一名骑兵都穿着厚厚的兽皮,这兽皮加起来怕是得有好几斤重。然而,所有人都给冻得呲牙咧嘴,一个劲的抱怨这兽皮给冻得跟铁板一样,根本就不保暖。他们用羡慕的目光看着走在最前面的首领和首领夫人,看着他们身上那厚厚的棉衣和华丽的披风,口水直流。
那可是棉衣啊……听说里面大量填充了一种奇白如雪的、像云朵一样柔软的,名叫棉花的东西,这东西是在一种非常神奇的小树上长出来的,这种树只有中原才有,其他地方都没有。用填充了大量棉花的布料做成的衣服穿在身上,就像时刻抱着个小暖炉一样温暖,再冷的天也不怕了!
可惜,这东西异常昂贵,一匹上好的骏马都不见得能够换到一年,哪怕是部落里的小贵族都未必穿得起,他们这些小喽啰就更是提都不要提了。
首领身材高大,戴着兜帽,脸用白巾蒙着,看不清面貌,但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明亮如炬,仿佛能够洞穿人心,不怒自威。他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倒提着一支马槊,马鞍得胜钩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反曲弓,光是那巨大的弓臂和粗得过份的弓弦便足以让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弓弩手望而却步。在他背后还背着一个箭袋,箭袋里的箭每一支都是用白雕羽毛作稍羽,箭杆足有大拇指粗细,长度超过一米,俨然一支支小标枪,光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他身边那女子腰间悬着一柄长剑,得胜钩上挂着一张制作精良的角弓,怀里却抱着一个襁褓,襁褓中一个小小的婴儿正瞪大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脸蛋给冻得通红,却手舞足蹈,女子稍稍逗弄一下,这小不点便会咭咭的笑个不停,活跃得不得了,似乎一点也不怕冷。
她逗弄着小不点,小不点乐不可支,她同样开心,清脆的笑声撒满一地。首领扭头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一丝无奈:“初彤,别光顾着逗弄这个小崽子,得看路!这山路崎岖,又结了薄冰,万一从马背上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女子说:“他好玩嘛!走远路又这么无聊,我逗逗他怎么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亲了亲小孩,便集中精神赶路,不再逗小孩了。
又拐过了一个山坳,山风变得更加强劲。女子吸着凉气说:“这见鬼的风,从汾北一路吹到这里,就不能停一停吗?”望向男子,神色有些忐忑:“相公,我们为什么非要离开汾北啊?我们在汾北明明好好的……”
男子低沉的叹了一口气:“刘聪那个狗皇帝昏了头了,为了筹集进攻中原的军费不惜大肆抓捕、拷打勋贵、官员、富商,弄得人心惶惶的,汾北马上就要变成地狱了,我们再不走,就要被那无边的血色给淹没了!”
女子说:“我们可以迁到大草原去啊,到了大草原上,匈奴汉国乱成什么鬼样都不关我们的事了,为什么非要往南阳跑?晋人跟胡人打得很凶呢,他们真的会接纳我们吗?”
男子冷哼一声:“他们胆敢不接纳试试!不把他们屎都打出来算他们拉得干净!”那霸道的语气,仿佛他才是南阳朝廷的大当家,南阳朝廷那些话事的人通通都是小瘪三,惹他生气了挨个揍过去没商量。
女子没再说话,目光柔和,流露出如小鸟依人般的依赖。
她是全心全意的爱慕着、信任着她的男人。她的男人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在他的带领下,阿爹的部落从一个谁都可以过来踹上一脚,勒索点东西的杂胡小部落变成了拥有控弦之士四干余、精锐突骑干余人的大部落,周边那些敢冲他们张牙舞爪的部落要么被打服了,要么直接就被吞了。如果没有他,她的部落哪来如今的风光?只怕早就被撕得连渣都不剩了吧?
他说匈奴汉国要大乱了,那就一定要大乱了;他说到南阳来才有活路,她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照做,带领整个部落迁往南阳。
不为别的,就是信任,毫无保留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