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要出城的霍玉连,他早就料到,明日开仓施粥,必定会有前来讨要米粥的穷苦人家,所以刚一下朝就往城门口走,岂料刚到就看到一名守门官兵在其辱一名乞儿,尽管他立刻制止,但是眼前的乞儿早已浑身是伤,躺在他怀里神志不清,最终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的怀里还有一枝被压得花瓣凋零的红梅,花瓣如血色般红艳,插在她怀里的衣衫里就像是被她嘴里的鲜血染红一样,霍玉连此时此刻心中竟然像是被人敲了一记闷棍一样,那样的闷,那样的疼。
但那种感觉似是而非,堵在喉咙,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终叹出一口浊气,将地上的唐可辛抱起,背对着跪在地上深深发抖面如死灰的官兵说道,“国法律令,杀人偿命,即刻你便去京口衙门认罪吧。”
官兵头在地上磕的咚咚直响,最终低哑着嗓子说,“谢丞相指点。”
随后霍玉连便抱着唐可辛往前面的金凤山上走去,这乞儿虽然身份卑微衣着破烂,但如今已经命丧于此,万般也不能让她死后连一处栖身之所也没有,金凤山上有很多坟头,将她葬于此地,也算是个伴,就算是到了地下,黄泉路上也不会孤独一人。
没有任何辅助工具,霍玉连找了块尖长的石头就那样在一处阳光十足,旁边开着梅花的地方为唐可辛挖起坟地,最终自己的指甲间镶满泥土,有的地方竟然破裂出血,但他并无暇顾及手上的事情,依然将她的遗体安置好,又将土埋上,用石头垒起小山包,立下一块木桩,上面刻着无名两字,他不知这惨死的乞儿姓甚名谁,唯一能为她做的就只有这些了,望她来世定投一户好人家,衣食无忧,安定健全。
转过身看到地上那枝从唐可辛怀里掉出的红梅,他弯腰捡起,回过头来,那坟包上旁边的梅树开的枝繁叶茂,他温暖的笑着,“乞儿,你喜爱梅花是嘛?”
看着手中的梅花,他三两步走上前去,将它插在唐可辛的坟头上。
乞儿,愿梅花长长久久的陪你左右。
那日,是霍玉连与唐可辛的初次相遇,短暂而又珍贵,霍玉连就像是身披五彩霞光的天神,踏着温暖的阳光而来,单手扶起躺在地上满嘴是血的唐可辛,只有他没有嫌弃她的身份,只有他心疼她那如同草芥一般的生命。
然而,死去前一刻的唐可辛并没有看清楚眼前霍玉连的相貌,她只记得耳边模模糊糊的有人跟自己说,别怕,别怕。
可就是这样,两人之间已经种下可牵起千丝万缕的情缘,任谁也无法剪断。
……
唐可辛拨开眼前层层白雾,迷迷糊糊的走到一座桥头,一个妖媚的女子旁边放着几口木桶,一阵又一阵的吆喝,“来呀,来呀,免费喝汤啦,三碗不过岗啊。”
唐可辛一听,乐了,还有这好处,自己很久没闻过这么勾人的香味了,屁颠屁颠的就往桥头奔去,可一到跟前她才发现,居然有这么长的队伍,那她何年何月才能喝到汤?
无奈,前方都是一些凶神恶煞的人,她并不敢插队,只能眼巴巴的乖乖排队,她左等右等,终于到了她,只见那妖媚的女子已经开始收拾地上的木桶,全然没有看到面前的她。
她似心有不甘,三两步走上前去,拉住女子的衣袖,“这位大姐,可否施我一碗汤?”
女子转头看着唐可辛拉着自己衣袖的手,眼神似有些嫌弃,唐可辛立即松手,往后退了一步,讪笑道,“大姐,小女很久未曾进食,能否施我一碗汤?”
没想到那女子朝着她挥了一把手中的汤勺说了句,“没有,哪来的回哪去。”说完便转身消失在层层迷雾中。
她忙追过去,也不知道追了多久,眼前的景象已经越来越虚幻,她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吸住,最终堕入无底深渊。
待她迷迷糊糊悠悠转醒的时候,自己正在一潭湖水中死命挣扎,还喝了几口浑水,呛得她上下瞎扑腾。
就在她在湖里瞎扑腾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可是会水的,别的不敢说,她就是游得一手好泳,她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顾不得瞎嘚瑟,赶紧浮出水面往岸边游去,将喉咙里的水尽数咳出,再将身上的衣服扭干,忽然感觉身后有一道目光盯着自己,她疑惑的转身,身后却空无一人。
她觉得可能是自己多虑了吧?
但是回想起来,自己明明是在城门口被万恶士兵殴打来着,然后做了个梦,梦见自己问人讨汤喝,没讨到汤一觉醒来怎么就在水里瞎扑腾了?
她一边挠头,一边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往琅县的方向走去,看来霍家的粥是喝不上了,还差点把命搭进去,还是先回家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