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新的问题又出现了——伊凡站在一块礁石上眺望着翻滚的阴暗海面,询问布莱克:“可是,我们的船呢?”
布莱克面容沉静,漆黑的眼珠凝视着灰暗的天空——他好像确实忘记这个了。实际上,尽管从前的布莱克想过离开阿兹卡班,却一直没什么动力来执行——出了阿兹卡班,他又能去哪呢?去找彼得?那只狡诈的小耗子可能藏在任何地方,只要能活下去,也许它可以在下水道里躲上十二年。
然而现在不同——他是真正地在考虑离开这个岛。
可惜船还不是第一道难题,想要到达出岛的那片海域,只有陡峭石壁下的小路可以通往那里,但那里终年徘徊着几个看守的摄魂怪。
布莱克看着伊凡,男孩也用清澈的眼眸凝望着他——布莱克突然发现想要带这个孩子出岛并不是难事,至少需要被摄魂怪为难的只有他自己。但问题在于——布莱克站在黑色的礁石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男孩:“你会游泳吗?”
这对于普通人而言真是个令人震惊的决策,用两条手臂代替轮桨横渡北海。幸好伊凡察觉不到这一点,男孩诚实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也许布莱克自己都没意识到,漫长的囚禁生涯似乎让他有那么一点儿疯狂——当然这在阿兹卡班太正常了——他竟然真的认真研究了一下怎样才能教会一个从来没游过泳的男孩用两条手臂横渡大西洋。
没想到伊凡对此学得相当快,似乎在海水中漂浮和下沉对于男孩而言就仿佛认识一个单词那么简单。如果不需要一个确切的表征形式,控制魔法的流量和流速对于伊凡来说的确只是本能而已。
布莱克神情莫测地看着湿淋淋的男孩:“虽然你的游泳姿势好像很奇怪……不过算了,记住我教给你的,尽量趴在树干上节省体力。”
事实证明当布莱克真正开始打算越狱的时候,想要在几天弄清楚这些没脑子怪物的作息时间其实并不难。深夜时分是它们的进餐时间,进岛的狭窄道路会短暂地失去看守,他甚至用这个功夫把一整根冬青栎抬到了石壁下的阴影里。
“明天我们就要离开这儿了吗?”伊凡乖乖地跟在熟悉地形的黑狗身后,礁石把他们的身影吹得东倒西歪。幸亏男孩不懂得什么叫做疯狂,也不懂得对疯子应该采取劝阻并时刻准备暴力遏止的态度。
黑狗低低地吼了一声,嘶哑的呼噜声中似乎带着一丝兴奋。
入夜,阿兹卡班渐渐陷入每日的恐惧时分,黑暗和阴冷像挡不住的迷雾一样蔓延在整座监狱里,幸而布莱克常年以狗的姿态来保持清醒,这些没脚的怪物早已以为他疯了,正在失去人类的情感——当然,每日都会按时空出来的破陋餐盘代表他还活着,暂时不需要它们联系魔法部来收尸。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连年在岛的另一端游逛。
黑夜笼罩下的山崖入口没有一点星光——原本是有的,只可惜在摄魂怪阴郁的气压下连星光都不得不暂时隐没。日夜交替对伊凡而言顶多算背景色的改变,男孩的脚步声轻得像一块绒布落在银器上,而布莱克就没有这么好运了。男人磕磕绊绊地尽量跨过洼地和石坑,甚至不得不用触感来证明一下男孩还活在自己旁边。
好在摄魂怪并没有听觉,所以他们离开得还算顺利。只是时间花得多了点。
当云霭渐渐散去一些,朦胧的月光映衬出黯淡的星星,布莱克抬头看了一眼,脸色有些难看:“我们浪费了太多时间,”男人加快了脚步,差点被一个突起的石块绊倒,“摄魂怪要回来了。”
伊凡认为自己应该对加快进程作出一些贡献:“我去搬冬青栎。”
布莱克喘着气拒绝:“你怎么可能搬得动?”
男孩已经走入了黑暗中,听到这句话停顿下来,然而布莱克并没有看到男孩的动作,恼怒地以为伊凡已经走远了。男孩歪着头想了想,虽然不明白布莱克为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他似乎可以继续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借着勉强能看清小路的月光,布莱克勉强摸索着走到了峭壁的尽头。而此时离摄魂怪结束进餐的时间已经不远了,那些飘行的怪物可不受地形的限制,可以再几分钟之内从岛内飘到这里。
就在这时候布莱克听到一声明显的重物落水声。
“布莱基,我在这里。”男孩的眼珠像一对明净透亮的宝石,甚至仿佛能在夜里反射出微光。布莱克对着礁石中央漂浮的横木瞪了半天眼,突然觉得身边的男孩似乎比摄魂怪还像个怪物。
找到出岛的路径并不算省事,然而一只黑狗,一个非人类男孩,在漆黑的水域里扑腾,这些恰巧都不是摄魂怪的感官能够接受到的东西。
暗灰色的天空在一瞬间像是揭去了覆盖的的薄纱,布莱克哈哈大笑——黑狗在蓝黑色的天空下发出几声低沉的咆哮。
当他转过头寻找伊凡的时候,发现男孩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