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思文摇头道“早了、早了,可要早的多了,记得那是十八年前,我和柴大哥同到粤北的阳山县做笔买卖,因那生意不小,我俩在阳山县一住便是半年,有次柴大哥受了风寒,在床上一卧不起,我要跟进生意,不能分身照顾,于是便使钱委托店家,让他帮忙看护。那小店的店东也是心轻,竟派自己未出阁的女儿来做这事,孤男寡女一来二去,有什么后果便也可想而知了。柴大哥当时动了真情,向那女子许下重诺,二人不仅私定了终身,那女子还怀上了柴大哥的骨肉!店东是个老实巴交的鳏夫,获悉了女儿的丑事后痛不欲生,就此一病不起,没过几日便一命呜呼了。”
众人听他诉说,都想那未知凶嫌必和柴通外头的姘妾有关,待听到这人间惨剧,也不禁一阵唏嘘,只听邝思文继续说道“那店东本生有一子一女,他大儿子常年在外从军,本就是个好勇斗狠之辈,恰逢那一年回乡探亲,亲眼目睹了家中的惨状,这叫他如何能不暴怒?于是他找上门来,不由分说,举刀便要杀柴大哥。总算柴大哥命大,这一刀劈歪了些,只堪堪砍伤了肩头……”
他说到这里,宋巩恍然道“难怪那日我查验尸身,见柴保正左肩有一处长疤,只是看起来年代久远,料想和本案定无干系,没成想这里面还有这般掌故。”
邝思文点头继续说道“不错,柴大哥受了重伤,拼了命逃出客店,那女子的哥哥一时激愤,竟提刀追到了大街上!这一下可惊动了官面,本地知县、府尹听说有人提刀当街行凶,而这人还是在朝服役的兵士,当真是非同小可,于是禀明了上头,将那女子的哥哥抓捕归案,判了个发配西北,总算平息了这场风波。
柴大哥经此一事,对那女子再无他想,和我悄悄地回到永湖镇,就此斩断了这根情丝。及后他生意越做越大,在外头花天酒地应酬极多,慢慢也就将那女子忘却了。可是一年之前,他因事又去了一次阳山县,回来后便脸色发白,我还道时隔多年他又被那女子纠缠,于是便出言问询,哪知柴大哥说,那女子多年前便已逝世了,可如今他收到风声,那女子的哥哥遭受朝廷大赦,似乎已回到了家乡,他不敢在那里久待,这才匆匆忙忙地回来。本来我以为这不过是柴大哥杯弓蛇影,后来我俩假意反目,都是私下里偷偷碰面,再也没听他提起过此事,哪知一个月前,他突然跟我说,那女子的哥哥,已然来到了永湖镇上!
我吓了一跳,忙问详情,柴大哥说,那女子的哥哥口口声声要为家人报仇,扬言索要纹银三万两,以偿他这十几年的牢狱之苦。我一听他只是勒索,此事倒也好办,消财免灾也就是了,那也没什么好怕。可柴大哥说,眼下没有那么多现银,只挪出了一万两给他,那女子的哥哥临走时放出狠话,说十日内凑不出剩下的两万两,那便要柴家的好看。在那之后,乡民们越闹越凶,我俩为了避嫌,便再也不曾见过,唉,没成想那晚一别,我和柴大哥竟从此天人永隔。虞小姐,那女子的哥哥本就是个亡命之徒,又在西北苦寒处熬了十数年,他说得出便干得出,杀死柴大哥的,我猜十有便是此人!”
众人听了柴通这段逸事,都觉平白冒出一个凶嫌,实在过于古怪,虞可娉问道“他来勒索柴保正,难道永湖镇上竟没人见过么?”
邝思文道“这牵扯到柴大哥生平耻事,他哪敢声张,镇上的人自不知那女子哥哥和柴家有关,但他打尖住店,必定有人见过,衙里的差老爷们查一查便能摸到。”
虞可娉道“要查有无此人倒是不难,但说这人便是凶嫌,未免过于武断。邝掌柜,你前面说的这些,可都是实话么?”
邝思文道“我连跟柴大哥设局的实底都交代了,如何还会编造谎话,当真是童叟无欺。”
虞可娉点了点头,道“好,便请邝掌柜在衙里宽住两日,待破了案子,便请你回去安置乡民。”
邝思文大急,道“小姐,你……你说不跟官府通报买卖田产这事,你可莫要食言。”
虞可娉笑道“我虽非君子,但一言既出,也是驷马难追,邝掌柜但请放心,不出两日,必定放你。”唤管营进来将邝思文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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